齊韞看向，“過幾日？不是說還要兩個月？”

“我哥哥寫信回來，讓我和離的，我爹娘很聽哥哥的話。”薛瑛說：“我自然是聽他們的意思。”

齊韞沉默許久，忽然道：“程子猗愿意嗎？”

“誰管他愿意不愿意。”

薛瑛一想到他便來氣，“天就知道氣我，還喜歡和我搶被子，搶枕頭，用我的發油和熏香！”

罵起程明簌來，一句接一句，絮絮叨叨地數落著，語氣是抱怨的，眼神卻生鮮活，仿佛那個“討厭鬼”就站在眼前讓指著鼻子罵。

齊韞沉默，口中的程子猗似乎并沒有多可惡，甚至齊韞能到，兩個人打打鬧鬧，應當關系是極好的，就像新婚小夫妻那樣，時而吵架，可是又極依賴對方，句句離不開彼此。

齊韞慢慢垂下眸子，“阿瑛，別說了。”

薛瑛停下來，看向他，“怎麼啦，你是不是不想聽我說起他。”

齊韞點點頭，“嗯。”

“那就不說他。”薛瑛笑盈盈地問道：“我們夜里去汴河上劃船好不好？”

很早就想去劃船了，不過薛瑛先前一直子弱，所以鮮嘗試，不過最近每天都吃得很多，覺得自己的力氣都變大了，躍躍試。

齊韞什麼都依，說不出拒絕的話。

汴河畫船游，夜里，華燈初上，薛瑛拉著齊韞到岸邊租船。

戴著帷帽，遮住臉，旁人看不出的份，只以為是個與郎一起出來相會的漂亮姑娘。

登上船后，齊韞劃船槳，撥開水面，船只緩緩向前飄去。

薛瑛坐在船頭，想玩水，但又怕像去年那樣，貪涼著風寒，若是掉下去可就糟了。

于是只能出手，撥兩下水面，岸邊游人如織，水面波粼粼，照在雪凈的面龐上，眼瞳中似有秋水流，璀璨奪目。

齊韞看著的影，心頭沉沉。

他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失神地看著隨風飄揚的長發，薛瑛站了起來，走到他邊，也想試試劃船。

然而，剛站起的一瞬間，腳下的船只與旁邊另一艘小船相撞，船面都跟著晃一下，薛瑛腳下一歪，驚呼，踉蹌往前，齊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他那只并不完的手拉住，薛瑛愣了愣，還未反應過來，齊韞已經退到一旁。

“對不起。”他繃角，輕聲道：“嚇到你了。”

這是他無法在薛瑛面前展示的傷痛，膽子小的姑娘看見斷指都會害怕。

薛瑛回過神，搖搖頭，“沒有的。”

船面未穩，緩緩穿過冗長的石橋，一片影覆了下來。

昏暗中，薛瑛拉了拉齊韞，指著橋下的影子，“你看。”

岸邊的燈穿進來，二人的影映在墻面上。

薛瑛出手，曲著兩指節，了，墻上的手影也跟著。

齊韞看著，漸漸愣住。

張開的手指猶如長翼，影子像是騰飛的鶴，“你看，像不像一只正在飛的鶴？”

的聲音在靜謐的橋下顯得格外清亮，“我的手是健全的，不過想要做這樣的手影，必須曲起兩手指，這樣才像是鶴，所以，有些殘缺不一定就是殘缺，有些完，也不一定就是完。”

齊韞的目鎖住那抹靈的鶴影，又緩緩看向薛瑛在昏暗中瑩白如玉的手。

他頭滾，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聲。心頭緒濃郁，漲滿腔。

薛瑛劃了一會兒船就累了，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岸上放風的采薇都要急壞了，使喚齊韞將船劃到邊上。

齊韞先上岸，一開始想要拉的手，又覺得僭越，只虛虛握住胳膊。

薛瑛，帶著香氣的擺拂過齊韞的掌心，和得像是一片云。

齊韞沒敢用力，他做慣活，手指糙，擔心會勾壞華的，小船輕晃，薛瑛上岸時腳下不穩，齊韞只好用力攬住。

軀，比云彩還輕。

齊韞僵著子，不知所措。

薛瑛抬起頭，盯著他緋紅的臉。

他臉怎麼紅啦？是不是害？

薛瑛凝視著齊韞的臉，晚風拂過，吹起帷帽的簾子，濃艷秀麗的臉了出來，清澈的眸子好似能攝魂奪魄。

齊韞怔然，心臟怦怦跳，一時忘了松手，癡癡地看著薛瑛，慢慢地，不控制地俯。

兩個人挨得極近，氣息拂到對方臉上，薛瑛睜大眼睛看著齊韞越來越近的臉，一時忘了要做什麼。

他要干什麼，親嗎？要是他親，要躲嗎？

薛瑛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忽然，一只手從后來，摁住的肩膀，力道極大，好似鐐銬，薛瑛驚呼一聲，下一刻，被人直接從齊韞懷里提了出去。

程明簌惻惻的聲音自耳畔響起，“真是好一對璧人啊。”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不被偏的人才可憐……

程明簌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岸邊看了多久。

先前放在臥房桌上的包裹不見了,他便知道薛瑛又去見齊韞了。

一開始，程明簌并沒有想找。

他原本已經決定好，主去和武寧侯說和離的事,侯府重臉面，這樣的事要商量許久才會作出決定,與其讓他們為難，不若自己主些。

在找武寧侯前，程明簌想先與薛瑛商量一下,但他回到臥房,卻見里面空空,薛瑛并不在，程明簌等了許久，直到暮四合也沒有見到那抹悉的影。

吃飯的時候,侯夫人關切地問起的去,程明簌垂著眼,替撒了個謊,“早先說要和幾個閨秀去東市看新到的胭脂水,要晚些回來。”

侯夫人不疑有他,只說道：“瑛瑛這孩子，婚這麼久了,也不知道收收心，貪玩。這樣,我下人弄一些飯菜出來放在食盒里,你一會兒帶回去給吃。”

程明簌點點頭,“好。”

侯府再怎麼對嫡千萬寵，也不可能允許婚后還出去與別的外男私會，所以程明簌并沒有說實話。

飯畢,回到愈發顯得空寂的臥房，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窗外夜漸濃，程明簌心中的煩躁如同野草般瘋長。

那樣笨，心思又淺，莫不是被齊韞的花言巧語哄騙了去？萬一……一些可怕的念頭不控制地鉆腦海，他猛地站起，再也無法安坐。

程明簌直奔齊韞府邸，院前蹲著兩個正在玩蹴鞠的小孩，程明簌往里看了看，齊家不大，一眼看出薛瑛不在此，他轉，腳下加快，朝著汴河最繁華的地段奔去。

夜里，汴河水聲潺潺，彩流轉，游人如織。

河岸邊走過不才子佳人，程明簌目穿過人群，遠遠地看到采薇。

與薛瑛形影不離，薛瑛去哪兒便跟到哪兒。

采薇坐在岸邊的小攤子上，小姐同齊郎君游船去了，走之前給了兩錠銀子，讓自己先在附近轉一轉。

薛瑛出手闊綽，對邊的下人一向寬和大方，采薇也不忸怩，拿了錢，坐在岸邊的飲子攤前，面前擺了紫蘇飲，冰碗等等，埋著頭吃得真香，想老板再添一碗，一抬頭，冷不丁對上程明簌的目。

他不知何時來的，無聲無息地走到面前，一片影落了下來，程明簌神淡漠，聲音不大，卻冷得像淬過冰的寒刃，“薛瑛呢？”

采薇嚇得手一抖，手里的湯匙“哐啷”掉在碗里，舌頭好似打了結，“姑娘……”

看到張的模樣，程明簌緩緩向四周看去，采薇敢坐在這兒吃東西，薛瑛也一定在這兒附近。

他看向周邊的攤子，目從經過的人群臉上一一掃過，最后看向一旁的汴河。

水面波粼粼，倒映著清寒的月亮，一艘艘小蓬船從眼前略過，岸邊的小花燈隨水波搖，漸漸往遠飄去。

同樣的船，薛瑛站著的那一艘就是比別人的要惹眼些，今日似乎特地打扮過，穿得十分溫婉素凈，月白影在杳杳燈火中格外清冷，夜風拂過，袂翻飛，鬢邊珠翠泛著淺淺寒芒，更勝清輝月華。

一旁站著的齊韞慢慢搖著漿，薛瑛站在他側，低眉淺笑，齊韞時不時低下頭與說話，兩個人頭靠得很近，船只搖曳，手臂輕輕在一起。

程明簌冷眼看著，兩個人上岸后，齊韞拉著的手，他好像看呆了，博學明智的狀元郎臉上難得出了這般癡怔的目，而后不自地低下頭，薛瑛沒有拒絕，仰著頭，好像在等待齊韞的吻落下來似的。

年輕的男子與年輕的郎，郎才貌，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畫。

等程明簌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沖上前，摁著薛瑛的肩膀，分開了兩人越來越靠近的。

薛瑛的后背重重撞上男子的膛，按在肩膀上的手十分用力，此刻在這里看到程明簌，就如同撞鬼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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