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侍和宮們嚇得面如土，跪伏在地，瑟瑟發抖，卻無一人敢上前勸。

偌大的書房，只聞帝帶著哭腔的任和抑的息。

恰在此時，殿門外傳來一聲低沉而清晰的通傳：“攝政王祝長庚覲見陛下。”

聲音不高，卻似一道寒流瞬間湧殿，過了帝的哭鬧。

跪伏的宮人把頭埋得更低，帝的哭嚷也戛然而止，只剩下驚恐的噎，下意識地向寬大的圈椅深了。

未等“宣”字出口，殿門已被無聲推開。

祝無執掃過地上散落的書冊和驚惶的帝，神看不出喜怒。

他至案前數步，依足禮數，拱手道：“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

祝無執直起，目落在帝臉上，語氣依舊恭敬：“陛下適才所為，臣在殿外，略有耳聞。”

他略一停頓，無形的力驟然加重：“陛下可知，此非人君之道？”

帝被他目一刺，眼淚又湧了上來，卻不敢再哭出聲，只小聲嘟囔：“朕，朕不想學…太悶了……”

“陛下！” 祝無執雖仍稱陛下，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訓誡之意。

“《帝範》乃先帝澤，治國圭臬。陛下系社稷，為天下蒼生之主，豈可任妄為？”

話音落下，殿空氣仿佛凝固，宮人們伏地的軀抖若篩糠。

帝似懂非懂，徹底被懾住了。巨大的恐懼倒了孩的任，他不敢再看祝無執的眼睛，噎著，小手無措地絞著角。

祝無執見狀，眼中冷厲稍緩，語氣也略轉低沉：“陛下年，一時頑皮，有可原。然此等任，絕不可再有。”

“明日起，臣會親自為陛下講解《帝範》。陛下天資聰穎，必能早日明悉帝王之道，不負祖宗社稷。”

他頓了頓，目掃過地上的書卷。旁邊一個機靈的侍立刻手腳并用地爬過去，小心翼翼捧起書，高舉過頭頂。

帝看著眼前那卷沉重的書卷，又看著祝無執那張不容置疑的臉，所有的委屈和任都化作了深深的畏懼。

他出微微抖的小手，接過了書冊，低著頭小聲應道：“朕，朕知道了，朕聽攝政王的話。”

祝無執微微頷首：“陛下聖明。”

他不再多言，再次對著神惶的帝恭敬地行了一禮：“臣告退。”

隨即轉，大步流星地走出福寧宮。

帝坐在圈椅上，握著書卷，眼淚花還在眼眶中打轉。他尚且年，懵懂無知，還不懂什麽是天子，什麽是為君之道，面對對祝無執這個攝政王有依賴，更有畏懼。

*

夜，漆黑天幕唯見星星兩三點，月華如水。

祝無執思及白日裏的事，拉不下面子去枕月院，索直接去了書房理文書。

他獨坐案前，朱批案上堆積文書，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偶有寒風從窗隙潛，燭火便隨風躍，滿室影隨之浮搖，映得祝無執眉眼愈發深邃冷冽。

管家楊言祥叩門進來，手中拿著一葉信箋，躬道：“大人，揚州那邊又來了信。”

祝無執接過打開一看，眉心微蹙。

信上說高月窈提早了五日出門。

算算日子，怕是後天就到了。

真麻煩。

他把信丟過去給管家，不耐煩道：“把信燒了。”

管家匆匆掃了一眼，小心道：“大人，可要收拾出間院子給表小姐？”

祝無執瞥了管家一眼，似笑非笑：“你那麽好心，不如把你院子騰給住。”

管家嚇了一跳，慌張跪地道：“奴才多，奴才多，大人莫怪。”

祝無執沒有責罰他的意思，淡聲道：“差人去把清水巷的宅子騰給住。”

管家恭敬稱是，思索了一下，著頭皮問道：“大人，可要按俗去樊樓，或是于府上辦接風宴？”

祝無執皺了皺眉。

揚州外祖高家還有些用，該有的禮行免不了。

他心有不耐，冷聲道：“于府中辦宴，邀些當年高家在汴京的近鄰舊友。”

頓了頓，他又道：“剩下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妤娘，做決定就好。”

說罷，他擺了擺手：“下去罷，沒事別來煩我。”

管家趕忙爬起來，將信箋燒了，躬退下。

祝無執又理了一會文書，了眉心起。

沐浴過後躺在床上，卻怎麽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溫幸妤的臉。

輾轉反側，心煩氣躁，索披了裳出門。

隨從提著燈引路，行至不遠的枕月院。

冬夜雪意初收，院中枯枝負著殘雪，如披了薄薄一層素絹。主屋紙窗出一豆暖黃燭火，于雪上映出瑩瑩暈。

祝無執推門進去，值夜的靜月頓時清醒。

見是大人，行了禮，悄聲道：“夫人已經睡下了。”

祝無執嗯了一聲，繞過紗隔進了室。

溫幸妤吃了安神藥，正昏昏睡，忽有人掀開錦帳，暖黃燭火，微微晃人。

睜開眼，擋了擋，待看清來人，困倦道：“怎麽來了？”

祝無執坐在側，目微垂。

只見神倦怠，玉臂斜搭前，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沉著臉，冷哼道：“白日還在哭婚書，夜裏竟就安然睡。”

“你心倒是寬。”

溫幸妤不知道他大半夜又發什麽瘋，聽到婚書二字，心口頓時泛起疼來，吃了安神藥才好不容易有的睡意，消散了一幹二淨。

坐起，冷冷看著他道：“我不睡覺就能讓你不消婚書嗎？”

明明是他行強盜之事，卻還顛倒黑白，諷刺沒心沒肺。

好生可笑！

祝無執被說得啞口無言。

他自討沒趣，轉了話題：“高月窈後日到汴京，我沒安排住府裏。”

溫幸妤愣了一瞬，旋即點點頭，懶懶哦了一聲。

見渾不在意，祝無執心生惱怒，沉著臉道：“你沒什麽話說嗎？”

溫幸妤仰頭看著他，覺得莫名其妙的，疑道：“我該說什麽嗎？”

祝無執子冷傲，又有士人特有的清高，哪裏能直接挑明，說：我想看你拈酸吃醋，我想看你表現出在意我。

他冷著臉不說話，想等主示好。

溫幸妤見他一言不發，心裏煩躁，幹脆躺下翻，給他留了個背影。

祝無執氣悶不已，把強行轉過來，著臉道：“我把人接府裏你沒反應，我說把人安排在外面，你也沒反應。”

“你怎能漠然至此？”

溫幸妤只好又坐起來，無奈道：“你想我有什麽反應呢？不管你把誰接府邸，想娶妻還是納妾，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什麽份，哪裏能置喙堂堂攝政王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