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nbsp;nbsp; 第43章

◎是你害死了◎

書房, 一只金香爐靜臥高幾，爐口吐納著縷縷煙篆，繚繞升騰, 香氣裊裊。

聽到祝無執的質問，溫幸妤呼吸微窒，心掀起驚濤駭浪。

按理說，明夏做的荷包并未親手參與制刺繡, 只是暗示了對方用何種的布料和紋飾, 祝無執不該看出來。

可他看出來了, 且猜到了的目的。

這只能說明此人思睿觀通, 中肯綮, 平日裏就觀察到了的紅繡痕。

想從這樣一個人手上逃，簡直是癡人說夢。

思及此, 溫幸妤不免愴然。

強恐懼, 回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祝無執冷笑一聲：“沒有？我看你不僅想把我推給別人, 還想讓你那青梅竹馬幫你逃！”

“怎麽，想跟他做一對亡命鴛鴦？”

溫幸妤愕然擡眼, 沒想到他如此專橫, 竟說出這種污蔑折辱人的話，登時也來了火氣：“我與他不過舊識偶遇，寥寥數語，在你眼裏就了我想讓他幫我逃跑？”

“你憑什麽無端污人清白？”

說著，眼底泛起水。

祝無執怒極反笑, 猛地攫住的下頜，把人拉進幾分, 兩人鼻息糾纏：“清白？七夕良夜, 讓外男為你取發間落葉, 這是清白？”

聽了這話，溫幸妤頓覺心累。

連這種意外之事都能被說“不清白”，還有什麽爭辯的必要嗎？

閉了閉眼，無力道：“隨你怎麽想。”

“放開我，我要找人給明夏治傷。”

祝無執恨極了這心向別、滿不在乎的模樣。

心中怒火滔天，面上卻已然恢複平靜。他松開鉗制，直起睨著，哂笑：“治傷？你果真是菩薩心腸。”

掃過著厭惡疏離的臉，慢悠悠道：“事還未結束，你且好好看看。”

溫幸妤擡眼看他，心下不安。

“你還想做什麽？”

祝無執忽然笑了一下，沒有回的話，而是吩咐門口垂頭瑟的竹山：“去將院中所有人來。”

竹山早都嚇得夠嗆，忙不疊去將倒座房裏的小廝和偏房的婢們喊起來。

半刻鐘後，院子裏烏泱泱十七八人。

溫幸妤見祝無執臉上已無怒火，神淡漠，一時間心中愈發不安，發怵。

祝無執淡聲道：“手罷。”

曹頌意會，藏在暗的另外兩個親衛也出來了。

三人把昏迷的明夏擡到院子裏，提來一桶水，兜頭潑下去。

祝無執扣住的手腕，拉著走出書房立于廊檐下，笑道：“好好看著。”

秋夜風涼，明夏被潑了一冰冷井水，悠悠轉醒。

覺肺腑劇痛，渾發冷，待模糊的視線清晰，才發現自己被綁趴在長條凳上，旁邊站著三個冷肅的侍衛，皆手持長杖。

明夏費力仰頭，就看到大人一天水碧圓領袍，面冷淡立在檐下。

霎時清醒了，想驚聲尖求饒，卻被堵了，只能發出嗚嗚嗚的哀鳴。

溫幸妤猛地側頭看祝無執：“你，你想杖殺？”

祝無執瞥了一眼：“擅闖書房，奴主，不該殺？”

溫幸妤頓覺齒冷，遍生涼，抖著瓣：“何至要命？”

明夏固然有錯，可那也罪不至死。

更不用說，祝無執從不在這座宅院的書房放什麽要東西。

他很謹慎，機之皆另有藏之所。

如今殺明夏，是為了殺儆猴。

祝無執并不回答，而是看著底下一衆面惶惶的小廝婢，淡聲道：“我素日事務繁忙，沒空整頓院中人事，竟人生了歪心。”

“今日你們且好生看著，蔑視規矩、僭越本分是何下場。”

說罷，他一揮手。

兩個親衛等人立刻持杖而上，噼裏啪啦打下去。

溫幸妤臉煞白，擡手去掰他攥在手腕的手指，想掙桎梏去救明夏，卻被重重扯進懷抱。

祝無執箍著的腰，嗓音輕緩：“乖乖看著，不然死的可不止。”

溫幸妤滿心憤懣，怒道：“你如此專橫暴戾，豈是為之道？你不怕遭報應嗎！”

祝無執嗤笑：“報應？愚民的話罷了。”

他從不信什麽所謂的因果報應。

颯颯秋風，初寒涼。當此晴空月夜，本該是良辰景，然庭院之中，愈明，影愈濃；天愈淨，氣愈寒。一無形抑之氣彌漫四周，沉沉如鉛，得人中驚悶，幾窒息。

一院子的小廝婢抖若篩糠，煞白著臉勉強立于冷風之中。

一通廷杖下去，明夏皮開綻，涕泗橫流，臉慘白。腰以下漸漸了知覺，長凳上的順著板子往下滴。

溫幸妤渾發抖，急聲阻攔：“住手！”

“我你們別打了，快停下！”

可曹頌等人怎會聽的話呢？應該說，這院子裏的人，沒一個會聽的話。

明夏恨極了溫幸妤，死死瞪著廊檐下那道纖弱影。要不是對方告訴大人喜歡什麽，也不會挨這頓打。

可隨著廷杖無休無止落下，心中恨轉為對死亡的恐懼，嗚嗚嗚的掙紮，期冀的看著祝無執，卻發現對方眸淡漠，看著的眼神，無的好似在看死。

此時此刻，明夏終于後悔了。

視線被汗水模糊，腰下徹底麻木，強撐著，向溫幸妤投去哀求的目。

眼見明夏要不行了，溫幸妤焦急萬分，朝祝無執哀求認錯：“此事是我一人之錯，你放了罷，罪不至死。”

“我求你了，我真的知錯了，祝長庚，我求你……”

祝無執垂眸睨著。

人面上的焦急和驚懼猶如實質，眼中含淚，他放開摟在腰間的手，終于大發慈悲開口：“好了，停下吧。”

親衛聞聲停手，院子裏戰戰兢兢的小廝婢們，遲遲不敢上前把生死未蔔的明夏解開擡下來。

溫幸妤白著臉吩咐：“快去請大夫來！快去！”

仆從們這才起來，把腰鮮淋漓的明夏小心翼翼解開。

和明夏同住的瓶兒壯著膽子探了探鼻息，短促驚一聲跌坐在地上，愣愣道：“死…明夏死了……”

溫幸妤渾一僵，旋即跌跌撞撞到明夏跟前，抖著手指放在鼻下。

毫無氣息。

臉驟白，踉蹌後退，撞上一方溫熱膛。

祝無執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把呆愣恍惚的溫幸妤橫抱起來，闊步行至主屋，放在了羅漢榻上。

溫幸妤是個善良的人，縱使偶爾會有倔強的一面，可骨子裏還是懦弱的。

明夏的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上，腦子一片空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屋中爐火明燈，暖香繚繞，金玉錦繡羅列滿眼，而窗外枯枝敲打、冷月窺伺，寒意仍如無聲之蛇，悄然游走于四肢百骸。

溫幸妤坐在羅漢榻上，看著青年平靜漠然的眉眼，神怔忡，半天才啞聲出一句話：“你殺了。”

在祝無執看來，這是句愚蠢的廢話。

可他心底卻湧上些不安。

斂目沉默片刻，才擡眸盯著蒼白的臉，緩聲道：“不，是你害死了。”

他了的臉，語氣不不慢，說出的話卻讓人遍生寒：“若不是你教做荷包，也不會有機會生了不該生的心思，更不會擅闖書房，也就不會死。”

他把鬢邊碎發別至耳後，看著泛紅的雙眼，神憐憫，嗓音輕得像是在說話：“是你害得命喪黃泉。”

【作者有話說】

這張章字略，晚上那章會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