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蓉蓉行到淳于澤屋前，輕輕叩響房門。

一直扣了好久，屋才亮起一盞微弱的燭火，有人從里面來給開門。

淳于澤把門拉開一條細，小心翼翼往外面看去。

待看清是許蓉蓉時，他一雙眼睛霎時亮了起來。

淳于澤激地打開房門，高興地喚道：“蓉蓉，你探親回來啦？”

許蓉蓉看著他那雙像小狗一樣澄澈的眼睛，眸中涌起愧疚之。

甚至都不需要跟淳于澤解釋，為什麼探個親而已，會消失好幾個月。

淳于澤只記得先前的說辭，去鄉下看外婆了......

許蓉蓉笑著點點頭，“是啊，阿澤，我回來了。”

淳于澤笑著笑著，神慢慢低落下去：“蓉蓉，們都走了......”

“都不要我了......”

“王嬤嬤走的時候還說......還說我三哥死了，母妃也死了。”

“蓉蓉，們全都走了......”

淳于澤越說越傷心，眼眶慢慢變紅，有淚珠滾落，月下晶瑩一閃而過。

許蓉蓉抿了抿，聲勸道：“阿澤不哭，我回來了，以后我陪著你。”

淳于澤聞言先是開心地點頭，后又搖頭。

他似是糾結了許久，才囁嚅著道：“蓉蓉，你走吧。”

“太子哥哥派來的人說，我已經不是王爺了。”

“我以后再也不能走出這個院子。”

“在這里吃不飽飯的，還會挨打。”

“這里不好，你別回來了，你走吧，去找你外婆。”

“阿澤自己都吃不飽，蓉蓉以后會跟著阿澤肚子的。”

“阿澤什麼都沒有了，也不能給蓉蓉想要的東西了。”

許蓉蓉聽了這番話，一癟，很有想流淚的沖。

自從姨娘去世后，許蓉蓉就算被主母和許凌臣欺負，也從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這世上已經沒有人值得落淚了。

可是淳于澤，那麼真誠干凈的人。

你對他好一點，他便會加倍對你好回來。

許蓉蓉都沒想到，塵封了那麼久的心，會走進一個真傻子。

機靈了十幾年，斤斤計較了十幾年。

最終竟會喜歡上一個一無所有的傻子。

許蓉蓉手抹了一把臉，破涕為笑。

拉著淳于錚走進屋，挨著挨著點燃幾盞燭火，屋一時亮了起來。

一邊做著手里的作一邊道：“阿澤，有我在，定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不會挨，也不會挨打。”

“既然不讓咱們出這院子，那咱們就不出去吧！”

“我們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那些已經離開的人你不必理會。”

“以后，我們互相陪伴吧。”

“西邊院墻下的那塊地不錯，可以種一些蔬菜和糧食。”

“我種菜超級厲害的哦，想吃什麼咱們就自己種。”

“蛋可以孵出小仔，我們可以養，吃蛋。”

淳于澤一雙眼睛亮亮地看著許蓉蓉，像個跟屁蟲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后。

許蓉蓉點完最后一盞燭火，道：“總之，跟著姐姐混，保證我們阿澤吃得好睡得好。”

轉，這才看清淳于澤的樣子。

許蓉蓉驀然又有了想掉眼淚的沖。

淳于澤原本是個娃娃臉，雙眼明亮，眼神干凈，長得紅齒白。

可現在，燭火驅趕了黑暗，照亮淳于澤的模樣。

雙頰瘦削，額頭和下上全是烏青和紅腫，角還帶著跡。

一看就是被人拳打腳踢弄的傷。

人也消瘦了許多，藏青衫穿在上都是松松垮垮的。

沒有人給淳于澤束發，一頭青披散，顯得整個人特別狼狽。

許蓉蓉抬手，輕輕上淳于澤角破裂的傷口，心疼地問道：“是不是很疼啊？”

淳于澤雙眼滿是委屈，卻一個勁搖頭。

許蓉蓉罵道：“你個傻子，連撒謊都不會撒。”

淳于澤撇撇，小聲反駁道：“我不是傻子。”

許蓉蓉沒理他，把他拉到桌邊，原本想給他上藥。

翻箱倒柜一通好找，才發現屋子里什麼都沒有了。

確實跟鬧了賊一樣干凈，連服都沒剩幾件。

許蓉蓉忍不住嘆氣，這日子似乎比想象的還要艱難許多啊。

又翻開一個柜子，里面有幾個泥做的小人偶。

許蓉蓉不解地問淳于澤，“阿澤，這些是什麼啊？”

淳于澤早就看見許蓉蓉在翻那個柜子了。

他有些張地走上前，將里面的人偶小心翼翼全部拿了出來。

淳于澤指著人偶挨個介紹，“這個是母妃，這個是舅舅，這個是三哥，這個是七弟妹。”

宋云舒一直在屋外的橫梁上看著，沒想到竟還從淳于澤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諱。

淳于澤接著道：“他們全都死了......”

“小時候太子哥哥養的一條小白犬被人下毒害死了。”

“我見他一個人躲在假山后哭得很傷心，就用泥了一個送給他。”

“太子哥哥看到后，就沒在哭了。”

“他說，以后看著這個泥偶，就當小白犬還活著。”

“們四人都死了，我就想個泥娃娃，就當們還活著。”

“還陪在阿澤邊。”

許蓉蓉點點頭，指著其中一個問道：“這個是你的七弟妹嗎？”

“我都沒見你和相過，怎麼也了一個啊？”

淳于澤笑著道：“我聽外面的人說，七弟妹也去世了。”

“本來想個娃娃給七弟送去的，可是外面的人不讓我出這個大門。”

“七弟很喜歡他的王妃，七弟妹是個很漂亮、很溫的子。”

“阿澤很喜歡，也很舍不得。”

許蓉蓉有些危險地瞇起眼睛，問道：“你說你喜歡你的七弟妹？”

淳于澤點頭，很認真地道：“七弟妹的眼睛和阿澤一樣。”

“阿澤看得懂，很孤單，和阿澤一樣。”

許蓉蓉：“......”

七王妃堆金積玉、富可敵國，從小錦玉食，還孤單？

只可惜英年早逝，真是天妒紅啊......

宋云舒坐在橫梁上，聽著這話，眉梢微。

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了一下。

雖然所有人都認為淳于澤是個傻子，可他卻有一雙能看人心的眼睛。

他說，淳于燕很喜歡他的王妃......

他說，宋云舒心很孤單......

了袖口的細白瓷瓶，宋云舒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突然就不想殺人了。

許蓉蓉那麼唯利是圖的人，都愿意為了淳于澤自困高墻。

那人還是個傻的。

宋云舒看著已經家徒四壁的五王府，干脆轉，運起輕功離開了。

百里堂看著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屋的兩人。

似是有點明白宋云舒的想法，也跟著離去。

二人一路疾馳回了南苑。

清風徐徐從宋云舒面上拂過。

想，或許可以試著全一次。

全許蓉蓉的孤注一擲，放淳于澤一條生路。

反正，只要淳于瑞在位一天，淳于澤就走不出那道院門。

宋云舒想象著許蓉蓉訴說的種菜、養的未來。

或許那份安寧，亦是所求的。

罷了，罷了。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