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再不回京，只怕劉六劉七之禍的矛頭，就指向蘇家，指向晚晚了。”蕭彬說得一點兒都不客氣。

陸行簡深深看了蕭彬一眼。

他對蕭彬的相當復雜。

厭惡、芥、反都是有的。

可又不得不承認，蕭彬對于晚晚的保護和忠心，遠超他這個丈夫。

如果不是上次在虎籠外蕭彬的出言相救，很可能他會因為嫉妒殺掉蕭彬。

理由都有現的，有言彈劾江彬殺良冒功。

可是。

如果沒有蕭彬，晚晚早就死了。

那次在虎籠中，他本意是求死。

沒想到，蕭彬會給他希，喚起他的求生意志。

他還有兒子，晚晚也還沒死，他怎麼能這麼輕易放棄？

經歷這麼多磨難，一家人終于重逢，卻又差點兩隔。

陸行簡神慢慢黯淡。

一切心思都變淡了。

蕭彬抿，良久才道：“晚晚中箭倒地時，第一句話，還是囑咐我，為皇上尋藥。”

陸行簡整個人怔住，心臟像被人狠狠了一把。

痛不生。

他臉蒼白地搖頭：“神醫已死，我不作他想。”

好在晚晚經過神醫的心診治，余毒所剩無幾。

蕭彬卻說，“神醫的小兒找到父親珍藏的手稿，記錄了這種毒的解毒過程，也提到能解這種毒的其他大夫。”

“無論是晚晚的余毒，還是皇上自己的，都需要繼續尋醫。”

“皇上，您該回京主持大局，尋醫這種事，臣來做就是。”

陸行簡往屋子里深深看了一眼。

屋里帷幔低垂，約約可以看到床上的人了一下。

應該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吧？

他們這麼近，就隔著幾步。

這幾步，卻遠得想隔著千山萬水。

卻又像近在咫尺，他們從未分開過。

“晚晚，我在京城等你。”

……

九月，朝廷下令銼賊首劉七齊彥名尸，梟首于霸州。

趙𬭼等、劉三等人仍舊械致京師。

劉三只剩尸，可趙𬭼還是活生生的。

李東謙心驚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皇帝可不是省油的燈，有了真憑實據，真的會誅他九族。

“老爺，宮里來傳消息，九月十二開經筵。”管家進來稟報。

李東謙嚇了一跳。

神更加惶恐。

本來開經筵只是讓皇帝接大臣們教育學習的洗腦課程，都是文們著皇帝開經筵，尤其是年輕剛登基不久的皇帝開經筵。

陸行簡早就不聽文的聒噪，懶得開什麼經筵。

這會兒突然要開經筵，是在賣什麼藥？

李東謙臉晴不定，狠下心：“皇上應該還在回京的路上？”

“讓我們的暗衛路上埋伏好，一不做，二不休！”

管家嚇得子一，“老爺，使不得呀！”

“咱們何必自尋死路？”

李東謙眼神狠戾：“新帝登基，老夫也能撈個從龍之功，過往對錯，都被一床錦被蓋住，就算不得什麼。”

管家咽了咽口水，不敢明著反對，“老爺可想好了扶持誰登基？”

李東謙撓頭。

皇帝膝下沒有明確過份的皇子，也沒有兄弟。

按照繼承規則，皇位要落到興王頭上。

興王三十多歲，正值壯年，哪有扶持小皇帝登基好辦事？

難不要弄個小皇子過繼給皇帝或者先帝？

這樣得過宗人府那一關，還有太皇太后、張太后那里，都需要去通協調。

事太多，時間太短。

李東謙心一橫，“這是后話！快去辦！”

管家唯唯諾諾應聲出門，卻被過繼過來的爺李兆蕃攔住去路。

“父親年邁，有許多事糊涂，你難道也要跟著犯糊涂，落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管家以前是瞧不起這個過繼過來的爺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

老爺現在越來越瘋癲，他也越來越害怕。

“爺，您要救救李家啊！”管家老淚縱橫。

……

陸行簡拿著李兆蕃的告信，神異常疲憊。

這個皇帝，做得實在沒意思了。

如果不是他還公開皇子，只怕想把他刺殺、另扶小皇帝登基的臣子們，不在數吧？

他效仿太祖皇帝，一口氣收了一百二十七個義子，全都賜國姓。

這些人皆在軍中任職，一時間士氣鼓舞。

九月底萬圣節，他又以平叛功論功行賞，大肆封賞文武白。

咸寧伯仇鉞晉爵為咸寧侯。

文里，閣四位閣老各賞銀五十兩，纻四表里，蔭子侄一人為錦衛世襲正千戶。

這是極其厚重的恩賞里。

李東謙接到圣旨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皇上這是要給死前牢飯嗎？

李兆蕃喜極而泣。

他暗中投靠皇帝，投靠功了。

……

“皇上，這是趙𬭼待的口供，涉及的員高達千名。”

錢檸神凝重地遞上匪勾結貪污平賬的名冊。

陸行簡從頭至尾翻了一遍。

這些周縣，大多數在這幾年的流寇肆里，落得個破敗殘缺的下場。

能做出這種匪勾結之事的，都是貪。

治下百姓能有多好日子過？

看到流寇四起，不就扛起鋤頭加流寇造反去了。

他當然可以把這些人繩之以法，發配戍邊。

可是，朝廷外經歷過一場連續幾場大浩劫，哪里再經得起什麼風雨？

水至清則無魚。

陸行簡把奏折留中，下令磔反賊趙鐩等于市。

其余賊首三十七人皆下令死，其中六位罪惡滔天之人，以皮制馬鞍，供皇帝騎乘之用，以警戒天下。

這天朝會結束，陸行簡特地留下李東謙，讓人拿出人皮馬鞍，笑著問李東謙。

“首輔不妨猜猜，這里哪個馬鞍是用趙𬭼的人皮做的？”

李東謙后背被汗水浸：“老臣昏聵無能，猜不出來。”

陸行簡不以為意，繼續謔笑，“猜不出也不打，朕今日心好，把趙𬭼皮制的馬鞍，贈予首輔如何？”

李東謙害怕地往后退，直接跌倒在地，狼狽不堪。

陸行簡哈哈大笑。

“一個馬鞍而已，何至于嚇這樣？”

李東謙已經六十五歲了，哪里經得起年輕皇帝的誅心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