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臟一陣陣痛。

晚晚，你有過我嗎？

即便，大概也是排在孩子之后，排在蕭彬之后吧？

衍哥兒的眼淚落下來。

淚眼朦朧地看著床上那個病人。

他的天在塌。

娘親想拋下他。

為了床上那個人。

這些日子，他住在別人家里，看著那些不認識的陌生人，心臟提到半空中。

擔心娘親不要他了。

盼著見到娘親。

好容易回了宮，娘親不在。

原來，娘親真的打算不要他。

他抬頭看了爹爹一眼，猛地出手，跑了出去。

爹爹喜歡他，卻更喜歡娘親。

爹爹還不讓娘親陪他睡覺，一個人霸占著娘親。

一旦娘親走了，爹爹肯定不會再喜歡他的。

他恨爹爹，恨娘親，更恨床上那個人。

衍哥兒用自己最大的力氣跑，肺里就像有火在燒。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是不停向后的景。

還有各種驚訝來和他說話的面孔。

可他太生氣，不想理這些人。

惡狠狠地大吼：“滾開！”

眼淚在臉上肆意流淌。

只是他人小短，再生氣，聲音也還是稚聲氣，震懾不了多人。

跟在他邊陪跑的人不。

衍哥兒一路沖出大門，沖到大街上。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拼命跑著。

硯哥兒看到衍哥兒跑了，也跟了上去。

他雖然嫉妒衍哥兒，可也知道，衍哥兒乖乖的，娘親才會高興。

看到衍哥兒被人攔腰抱起時，硯哥兒終于停下來，大口氣。

肺好像要炸開，火辣辣地疼。

衍哥兒捶打著那人，聲嘶力竭：“放開我！放開我！”

“怎麼，連師父都要打？”錢檸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衍哥兒終于住手。

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

“師父！”

哭得歇斯底里。

在師父家住了很久，許多記憶都慢慢變得模糊。

可錢永安，師父，還有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永遠記在心底。

衍哥兒真的好羨慕錢永安啊。

他羨慕錢永安可以每天見到娘親，可以和爹爹娘親一起吃飯。

他呢，從小到大，見娘親都得，不敢明正大地喊娘親。

再委屈，也要忍著。

他一直很聽話。

然而。

娘親卻要拋下他。

和別人走。

錢檸抱著衍哥兒，溫聲安。

皇上突然讓他召集錦衛拱衛安全，把蘇家以及附近幾條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再忙，他也得親自走一遭。

沒想到，這個未來的太子爺居然在路上跑，哭得傷心極了。

錢檸語重心長：“男子漢大丈夫，流流汗不能輕易流淚。”

衍哥兒噎著，“娘親不要我了……嗚……”

錢檸：“……”

看把孩子委屈的。

這對公婆，真是不稱職。

不過，他也就敢腹誹，不敢說出口。

“怎麼可能。你娘生你多不容易，要是不想要你，早就把你送人了。”

錢檸斬釘截鐵的語氣極大地安了衍哥兒的緒。

衍哥兒哭聲變小，抬頭去看錢檸的臉。

錢檸臉非常認真嚴肅。

當年他去金陵調查的蘇晚晚過往。

一個世家寡婦，鳴寺生子，又悄悄養在外面。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一旦被人揭發，必然面臨著敗名裂。

這個世道，對人的要求，比對男人嚴苛許多。

可還是堅持養著孩子，沒把孩子送人，斷絕后患。

這其中的艱辛和不易，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不遠硯哥兒蹲在地上氣，錢檸去把小家伙拉起來，帶去了馬車上。

錢檸把金陵舊事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你們娘親很勇敢。”

“把你們養大，很不容易，你們也要諒。”

這兩個孩子也漸漸長大，該明白些事理了。

錢檸是太監錢能的養子，時過的白眼，吃過的苦并不。

也不像讀書人那樣，深世俗禮儀那一套的綁架與束縛。

相反，作為皇帝的刀，他見過的黑暗和不堪，多如牛。

硯哥兒沒有說話，難過地低下頭。

原來，他是娘親從善堂抱回來，特地保護衍哥兒的。

難怪，娘親更衍哥兒。

衍哥兒倔強地抿著，半晌才開口：“我恨那個人！我要殺了他！”

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把娘親惹哭的人！

都是他，娘親才要拋下自己和爹爹還有硯哥兒。

我們三個加在一起，都沒有那個人厲害。

錢檸瞳孔一。

不虧是龍子孫，天家脈，小小年紀便是有氣勢。

“他對你娘親有恩，你要是殺了他，你娘親會很傷心。”

“你想讓你娘傷心嗎？”

衍哥兒咬牙，小手攥拳頭。

“那我把他趕走，再也不要見到他！”

他黑黢黢的眼睛看向錢檸，稚聲稚氣：“師父，你會幫我嗎？”

錢檸微微一窒。

這麼小就開始使喚他這個錦衛指揮使了？

硯哥兒抓住錢檸的麒麟服袖子，仰頭眼看著他：“師父，你幫幫我們，好嗎？”

嘖。

這臭小子。

蕭彬好歹是幫過這兩個孩子的人。

至硯哥兒是蕭彬去善堂替蘇晚晚抱回來的。

現在卻被孩子們針對，除之而后快。

這個世界，有點癲狂。

“。”錢檸先答應下來。

“只是，你們也不要心急，那個人病得很厲害，能不能活下來還不好說。”

蕭彬的事，由蘇晚晚說出來，更有說服力。

他就甭摻和了。

省得回頭招了龍椅上那位的眼，沒準吃不了兜著走。

……

蘇晚晚用紗布蘸著清水，替蕭彬潤干涸起皮的。

他的頭腫脹不堪，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別人告訴這是蕭彬，都未必能認出來。

“晚晚，回去吧，孩子們該擔心了。”陸行簡沙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蘇晚晚的手一頓。

頭回到一半，又生生轉了回去。

以前，總是擔心陸行簡為難蕭彬，生怕和蕭彬接過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現在，蕭彬都要死了。

怕什麼呢？

他上那麼燙。

不能進食湯藥。

又能活多久？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蘇晚晚聲音有點冷。

陸行簡很想說，今天是他的生辰，希能一家人一起吃長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