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冷笑：“當年蘇健和謝遷被罷黜，閣三人只有你一人留任。”

“你以為蘇家能不記恨你？”

“現如今，他們家的孫兒做了皇后，讓你斷子絕孫還是輕的。”

朱夫人仰頭冷笑了幾聲，咬牙切齒：

“要你敗名裂、晚節不保，才是真的！”

李東謙像被雷劈了一般，驚惶地回頭看向朱夫人。

李東謙自從四歲時就被譽為神，有面圣的機會。

十七歲就中了進士。

廢帝曾高興地把他抱在膝上坐著。

英宗皇帝也曾夸他文采卓越，“這孩子將來會當宰相。”

這些年在文壇獨領風，是“茶陵詩派”的核心人。

柳溍倒臺后，不人罵他骨頭，依附柳溍。

柳溍之前在朝門外造玄真觀，李東謙還曾寫了碑文，極其稱頌柳溍。

柳溍被千刀萬剮，張彩被當眾銼尸。

都給了李東謙巨大的打擊。

他驕傲一生，到臨老，無兒無，只剩下這一生積累下來的名聲。

難道名聲也要被搞臭？

不。

絕不可以！

李東謙眼中迸出狠厲的芒，冷笑了幾聲。

能當多年閣老、在柳溍的強勢下也能安然無恙之人，又豈是任人欺辱之輩？

……

蘇晚晚派人去衍圣公府在京城的宅邸祭祀探，還派人去李首輔家安。

只是都如同泥牛海，沒有得到對方的半點回應。

反而讓人送去的東西，被人扔出了家門。

蘇晚晚深深吸了口氣。

知道，李首輔家這次是徹底恨上了。

這件事很快被有心人察覺到。

有言上奏折，彈劾李東謙尸位素餐。

李東謙上奏折乞求致仕。

蘇晚晚沒有批準。

這次清除柳溍余黨過程中，許多得到升遷重用的員都是依附李東謙的人。

一旦讓李東謙致仕，朝廷又將迎來新一風暴。

現在陸行簡還在邊疆，絕不能冒這個險。

衍哥兒的皇子份確認，將來也需要閣的支持。

讓錦衛指揮使錢檸帶著錦衛兵去抓捕楊虎等人。

然而，大半個月過去，錢檸回報：“楊虎帶著二三十人逃去了山東。”

“劉六劉七兄弟也逃去了山東濟南，也只有六七十人，不攻城殺人，只是搶奪糧自給。”

蘇晚晚心中揪痛了一瞬。

臉煞白：“劉七不是那樣的人。”

那個年自詡武功高強，眼神清澈。

看起來似乎有點不著調。

其實是分外得到別人的認可。

正是準了他的心思，順利將他收為麾下，為己所用。

他不曾向求過半個職，任勞任怨為所驅使。

比起鶴影這個悉心調教了很久的丫鬟都還要忠心，都還要好用。

不忍心他為反賊，四流亡，朝不保夕，千人所指。

蘇晚晚下令：“找到劉七，務必把他給本宮帶回來，要全須全尾，不得有半分損傷！”

錢檸額頭直：“娘娘，京城中謠言又起來了。”

前一陣子太皇太后和張太后加徽號后，謠言消停了一陣子。

現如今謠言卻愈演愈烈，很顯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蘇晚晚住心中郁悶，“先不管這些。”

……

李東謙捋著胡子，眼底閃過一抹，卻笑瞇瞇看向眼前的文士，趙鐩。

“懷忠啊，可知道當初你為何被剝奪舉子功名？”

趙鐩雙目含淚：“當初會試試卷被燒，殿試的貢士中，只我一人落榜，乃是我大放厥詞，得罪了宮里。”

李東謙滿意地點點頭。

“功名被剝奪，老夫不能幫你什麼。”

“只是，聽說你有勇有謀，文武雙全，不該被埋沒。”

“現如今霸州反賊揭竿而起，四逃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老夫希你能施展平生抱負，為民除害！”

趙鐩激地答復：“愿為閣老驅使！”

趙鐩人稱“趙瘋子”，為人豪爽，臂力奇大，在上次科考的舉子中就不甚安分。

如今能得首輔大人接待，委以重任，豈有不允之理？

……

劉六劉七等人殺桑玉參將的軍之后，便踏上了四流亡之路。

他們這完全是被流亡。

劉七心想，蘇晚晚一定會派人來找他的。

為了不牽連桑玉，他們不得不離開霸州，往山東方向而去。

因為本就做過販馬生意，他們手上有不馬匹，除了需要停下來補充冬和糧食，找地方休息。

行進速度很快。

這天路過一條河，眾人在河邊飲馬休息。

蘆葦叢里卻傳出婦孩子的驚呼。

有漢子怒呼：“辱我妻，且一死！”

眾人頓時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一個壯漢掄起拳頭左揮右擊，無人可當。

圍觀眾人一哄而散，有兩人逃得稍慢，竟被他單拳擊斃。

劉六和劉七兄弟武功高強，上前與壯漢纏斗一番，仗著人多勢眾才把壯漢擒住。

劉六怒喝：“閣下何人，敢打死我的人？”

壯漢瞪大眼睛：“哪里來的潑皮，都不認得你趙瘋子爺爺？”

劉六和劉七行走江湖，又曾幫朝廷辦事，對“趙瘋子”這個懷才不遇的舉子也是素有耳聞，很是敬仰。

聽到這話反而肅然起敬，親與解綁，“久聞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趙鐩冷嗤：“你們這幫江湖草莽，沒有半分頭腦，擄掠無惡不作，如何能做大做強？”

“不曾聽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劉六和劉七兄弟面面相覷。

他們一時沖下殺兵逃亡，等的是朝廷來人招他們。

并不曾想過什麼做大做強。

趙鐩倒是豪氣干云：“既然走上了這條路，與其小打小鬧，不如鬧出大靜，也好爺爺們青史留名！”

這話倒說到了眾人心坎里。

他們遭遇柳溍荼毒，多數是家破人亡之人，才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若不是臣當道，借口柳溍家私被我等所劫，得我們變賣房產、最后落得個妻離子散、家人死的死，沒的沒，何至于走上這條路？”

趙鐩振臂一呼：“昔日有陳勝吳廣舉兵起事，打倒貪，推翻秦始皇暴政，今日我等熱男兒，也不要闖出一番名堂！”

劉六熱淚盈眶。

他曾經老實，汲汲營營，只想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可落到了什麼？

劉七皺眉。

這個趙燧，真會煽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