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壯男人 “皇後，這就不住了？”……

先是一張紅燥燥的臉從假山後頭鑽出來, 他整了整冠，重新抖了抖袍, 端然是長玉立，廣袖臨風，朝裏側那人出手，牽出一緋臉龐的子，那人不已，堪堪扶住山石才站穩了。

翻轉著妖的眉眼嗔了他一下，趙清狀若未見，邁著大步子往前走了，尹采綠氣得甩開他的手, 獨自伏在石頭上歇氣。

“陛下要走自己走吧, 臣妾還得歇會兒。”

趙清一雙薄丹若含朱，瓊棱微抿，啓時清音如玉碎，輕笑了兩聲, 湊近, 一嗓音勾魂似的：“皇後，這就不住了？”

他爽朗一笑, 彎腰攔手抱起，往坤寧宮去。

轉眼春暖花開，進宮做皇後的日子，實在是悠閑，尹采綠的確是縱萬分，待月份越來越大，在這宮裏活得越發恣意，不知前朝為著選秀的事日日與新皇爭吵不休。

一日, 偎在榻上斜斜倚著，上蓋了件菱花被，了幾個小丫鬟陪著做針線，本是不善做針線的，可一念著腹中孩兒，便也打起神來，專門請了幾個針線嬤嬤來教。

暖春的進來，腕間三串兒金鐲隨著作不住輕響，十指尖尖著繃子，正在繡一方虎頭帽。

月白杭綢的底料上，已有金線盤出虎頭廓。

邊稍微活潑一些的小丫鬟桃枝這時正氣鼓鼓地過來，兩手叉在腰上，盯著皇後有話要說不說的。

尹采綠瞥一眼，拿銀剪修去多餘線頭，問：“怎麽了？氣這樣。”

“娘娘不知，後宮裏那幾個太妃圍在一起怎麽說你呢。”

桃枝腮幫子鼓著，反倒是皇後邊的善靜、善和，早已修得個沉穩子。

見桃枝滿眼冒火，善靜催：“到底如何說？”

桃枝愈發添油加醋，太妃們仗著資歷深，又熬出頭了，對新宮的小皇後是如何的輕蔑傲慢。

“們今日聚在擷芳園的涼亭裏，說娘娘仗著聖寵獨霸中宮！還說還說皇上早就想選秀充盈後宮綿延子嗣，偏娘娘哭鬧著阻攔，分明是......分明是妒婦行徑！只知勾搭聖上，把那一的風流習帶進宮裏，教壞了皇上，真是個妖妃……”

尹采綠手中銀剪“咔嗒”合攏，慢條斯理地摘下護甲，出修剪圓潤的蔻丹指尖。

任嬤嬤臉難看，任嬤嬤是由聖上親自請進宮裏繼續伺候皇後的，當初一進宮見了杜皇後的一張臉，嚇得險些岔過氣兒去，第二日醒來才得來伺候呢。

“娘娘，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您脾氣好，出上偏又確有點瑕疵，若放任們這麽嚼舌了，往後咱的臉面可往哪兒放呢！您還不被欺負到泥裏去？”

尹采綠垂頭不語，只稍稍側仰著腦袋，往善靜上看去，眨了眨眼睛。

善靜當即便明了，推著竹萱往外走：“南方進貢上來的綢好像是今日到務府吧，皇上讓咱們娘娘不必等著務府分配了，自行先去挑選，你最了解娘娘喜歡什麽了，咱們這就去挑挑。”

竹萱腦子也轉得快，當即便跟著善靜簇著擁著的去了。

尹采綠笑著垂頭繼續做針線，姿態雍容而婉。

宮裏現如今還得養活不太妃，太上皇在別苑養病，也算是日漸在好轉，也是今日莊太妃，明日文太嬪的，挨著個兒的過去伺候。

今日在擷芳園裏嚼舌的，便是膝下有四皇子的酈太嬪組的局，這自古以來做皇帝妃嬪的，都是一群姐姐妹妹的，縱是做皇後，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兒，皇後得寵了，要被說是善妒不容人，皇後不得寵了，又要被看輕一威儀，幾位太妃、太嬪誰不是這樣熬過來的，卻不想當今皇後卻是獨獨的一個在後宮裏，獨得聖寵，憑啥呢。

皇後又是那樣的出，這後宮裏誰不是名門裏出來的貴，任誰見過著那樣的日子也不服氣，可不就嚼起舌來了麽。

尹采綠也不惱，今後要的非議還多著，已經得償所願，只要孩子順利出生，說實在的，就算哪天皇上轉了子，改了主意，要選秀納大量子宮，又能怎麽辦呢，也只有接的份兒呀。

再說一直以來也不是不能接再多幾個姐姐妹妹的，只是若提了，皇上會不高興，那便不提了，只捧著肚子，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便是，皇上來了他便伺候他。

不一會兒，竹萱和善靜兩個帶了好些小太監回來，他們上都挑著箱籠，帶的是從務府挑來的綢。

尹采綠捧著肚子出來一看，一臉詫異：“我哪兒用得了這麽多呀。”

竹萱邀功道：“但凡是花好看的，奴婢都給娘娘你扛回來了。”

尹采綠看得直發笑，忙道：“行了行了，都擡進去吧。”

善靜便道：“娘娘要是又用不著的，收拾著送人也是好的。”

倒是後宮裏的幾位太妃太嬪，過了七八日才得到務府那兒分下來的幾匹醜布巾子。

酈太嬪好歹是皇子生母，拿著這樣的殘羹爛貨，揚言要去務府討一個公道。

幸得邊那大宮攔住了，只恨恨說務府的人真是諂小人，好的盡拿去給皇後娘娘獻討好了，也虧得皇後穿得下那麽多，一樣好的也不給們這些老輩子剩下。

“皇後不是一向好說話嗎？往常有東西進貢上來也是願意讓著咱們的呀。”

酈太嬪抱著剛下學回來的兒子，有些不解，又憋屈得很，忍不住又說了皇後兩句不是。

那兒都有那麽多好東西了，何必跟們這些太嬪爭，一點也不知讓著。

那大宮連忙搖頭，指著酈太嬪能閉：“奴婢不知，但坤寧宮的兩個大丫鬟近些日子可霸道得很呢，走路上也不拿正眼看人的，奴婢說要去務府再尋尋，看看還有什麽好東西，們也不讓，還，還說……”

“還說什麽了？說！”酈太嬪一拍桌子，兒子在前，有的是底氣。

“就說現如今皇宮之主是皇上和皇後，任務府裏有什麽好東西，那都得由皇後娘娘分配，得了皇後娘娘允準了，才能取走，省得什麽人認不清自己的份，用了不該自己位分用的東西，沒得了章程。”這宮低下頭，越說越聲如蚊訥。

“務府的張管事乃是先皇那一輩的老人了，難道就不管嗎！由著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小輩作威作福。”

“娘娘你不知，張管事如今是唯坤寧宮的人馬首是瞻，見了善靜那小蹄子跟拜佛似的。”

這位大宮也是憤憤不平，要知道善靜一開始也是從宮裏面撥去太子府的，剛宮那會兒，還得跟在後姐姐呢。

“這些個勢利眼兒的小人！慣會溜須拍馬的。”酈太嬪咬牙，本以為沒了貴妃，作為這後宮裏唯獨有皇子的妃嬪，這後宮可不得是的天下了嗎，便是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乃至嚼弄皇後的事也敢做一做。

此時雖生氣，卻又實在不敢當真與坤寧宮嗆聲，只得忍下，暗自編排些損皇後的話兒，等著明日繼續上姐姐妹妹來聚。

“皇後一個商戶，你沒聽外頭傳的那些話？皇上是下了狠手整治，不讓民間傳皇後以前那些事兒，可哪裏得住啊，也是可笑，那窯子裏出來的小娼婦，如今也騎到咱們頭上來了，且不說本宮父親是老一輩的大學士，本宮母親是洪武將軍的兒，你們誰的世又差一截？”

酈太嬪又說了一回，只覺得口幹舌燥的，待與姐妹們散了後，來邊的大宮，歇著氣兒道：“說了一日，可把本宮累的，晚膳去膳房上好酒好菜來。”

“娘娘辛苦，可今日□□奴婢聽著都揪心，怕是說得有些過了，要是誰告到皇後那裏去了，只怕，只怕……”

酈太嬪擺擺手：“告又能怎樣？本宮可不怕！”

直到晚膳十分，那大宮往膳房去了一趟，卻是兩手空空的回來。

“怎麽回事？這都什麽時辰了，本宮的晚膳還沒做好嗎？”

大宮沮喪地搖搖頭：“太嬪，膳房的管事說，今兒個沒咱們宮的飯。”

“那其他宮呢？”

“都有，唯獨咱們沒有。”

酈太嬪“噌”地一下站起，揚起手想要發怒，又發不出來，轉而是一慌的緒。

膳房沒那麽大的本事，敢不給堂堂一個太嬪飯菜，只怕這是被皇後報複了。

今日來後宮姐妹大肆嚼皇後舌，雖說有兩個應和著說話的，其餘幾人卻是一聲不吭，忽地咬牙切齒，暗覺自己是真傻，當即整張臉的唰的變雪白了。

這時四皇子趙沱下學回來，到他母妃跟前兒端端行了一禮：“母妃，兒臣下學回來了，咱們幾時用飯，兒臣肚子有些了。”

酈太嬪看向大宮，那大宮仍然兩手空空地搖頭。

一張臉青了又白，這才從心底裏升上一恐懼，皇後若要針對，竟毫無辦法，皇後的確如所料，溫，不是什麽惡毒之人，才膽敢放肆冒犯，可母子倆這樣上一頓，真是好可怕的下馬威啊。

手抱著兒子，心裏終于後怕起來，更不知該如何同兒子說：“母妃惹了皇後，咱們娘倆今晚沒飯可吃了。”

晚上腸轆轆地躺在床上，忍不住捶床大喊：“皇後！好狠毒的人！”安靜下來，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苦悶。

翌日天大亮，六歲的五公主由娘牽著送到坤寧宮來。

張貴妃由太上皇親自下令，前兩天灌了鶴頂紅給送走了，三皇子趙淵則被下令終幽在皇陵，其妻妾一并幽在此。

五公主趙漪尚且年，太上皇不僅沒遷怒于，對這個小兒倒還頗為疼惜，封為寧和長公主，由皇上和皇後養。

別看他上說不完皇後的壞話，托起孤來，倒是信任得很。

趙清與趙漪自關系還行，五公主雕玉琢，冰雪聰明，繼承了貴妃的貌，很會討人開心，趙清又是個溫和子，待誰也是笑著的，因此趙漪每次見他也很是親熱。

母妃和三哥的事下人有意瞞，這回母把送到坤寧宮來，一張臉也是燦燦笑著，一來就往趙清懷裏撲去了。

“大皇兄！”

趙清剛下朝過來陪皇後，上還穿著明黃緞繡十二章紋的龍袍，垂落玉階，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以金線盤繡，蟒紋張牙舞爪的攀附袖口，頭戴冕冠，垂落的玉藻半掩眉眼，愈發襯得眉目威嚴，腰間玉帶板上鑲嵌白玉，盡顯帝王威儀。

他手一把提起趙漪抱在懷裏，朝皇後傾過去。

尹采綠見著小孩兒笑得一臉溫婉，真漂亮的孩子，從頭上摘下一支流溢彩的金釵逗：“你好呀，這個送你，好不好？”

趙漪拿過釵子，笑得甜：“謝謝皇嫂。”

尹采綠忍不住刮了刮鼻子，把人護著往屋裏去了。

雖已時至暖春，屋子裏卻還燒著炭，香爐裏又熏著香，整個屋子暖烘烘、香噴噴的。

依著皇後的喜好，坤寧宮被布置得致華，茜紗窗、湘妃竹簾，鎏金的蟠螭紋香爐。迎面一架紫檀嵌螺鈿打屏風，上嵌各寶石拼“百鳥朝”圖，翡翠作羽、瑪瑙為翎，倒比真真的鳥兒還靈三分，是這一樣件兒，就讓小公主看花了眼，金幣母妃宮裏的陳設還要豪奢。

心想：這外頭來的小皇後真是氣派嘛。

明間擺著海梅木嵌琺瑯的多寶閣，博古架上錯落陳列著汝窯天青釉瓶著白梅，冰裂紋裏沁著雪、化鬥彩缸杯。最上層供著一尊白玉觀音像，暈潤。

再往東次間去，一架貴妃榻上鋪著猩紅洋罽，靠背疊著累嵌寶的雲錦靠枕，石青緞面上用孔雀羽線繡著纏枝紋。榻前矮幾擺著鎏金鏨花手爐，爐蓋鏤空雕著纏枝葡萄。西次間懸著煙羅帳子，銀紅底上繡著并蓮，帳鈎是赤金打造的雙鸞銜珠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