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秀瑩言辭振振與長老們說盡了利弊和家族面，長老們才終于松口為重新考量一番婚事，不至于讓秦夫人董氏一言獨大。

從廳堂裏筋疲力盡地出來，尚且不知前路如何，小佩過來扶：“小姐，事已全解了。”

小佩湊在秦秀瑩耳朵旁說了一陣，秦秀瑩擡起頭來，喃喃道：“只是不知這事是誰做的，看似是針對薛大公子，卻幫了我大忙。”

小佩道：“那小姐，要查這事嗎？”

“暫且不必，對方不是敵人，我如今何不好好利用這一回，把視線放在董氏上。”

崔婉清這邊興沖沖地又上門去找秦夫人商議婚事，卻吃了個閉門羹。

董氏若再見，必是腦子出了病。

崔婉清何曾過這樣的辱，秦府這道門關的，臉上容再也維持不住。

回到自己府上，歪在貴妃榻上，鬢邊一支累嵌東珠的牡丹簪斜斜墜，手帕子擱在眼角，眼眶通紅。

案上一碗燕窩粥，熱了三回了端過來，卻是也未。

梁上紅木方籠裏的鸚鵡都噤了聲，長久的，一聲“唉——”嘆飄了出來。

“夫人，大公子來了。”

丫鬟這樣報，崔婉清只好了淚，再也不是了欺負的崔家大小姐，站起來，又是薛家大夫人，大公子的母親了。

自翠影回來後，是待在薛夫人邊服侍的。

但主子旁伺候的差事不著，便只能安置在外間，平日裏負責燒個水，遞個茶，尋常到不了主子邊去。

這一下子，從太子妃邊的大丫鬟，就算是太子府的人也敬著，到了如今這般荒涼境界，翠影說不怨是假的。

這一天天的，只有見著大公子過往的時候，眼睛能亮起來些。

轉眼到了萬壽節這一日，薛府上下只薛興昌、崔婉清、薛睿慈夠格參宴，再有一個老太太，但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出門。

薛明瀾出了無能狂怒以外，什麽也做不了。

說起來，翠影是跟他同病相憐的，今日這場面，竹萱肯定跟著太子妃進宮了，翠影卻只能在府中燒茶。

看見落寞走過的大公子，眉峰仍如刀裁般淩厲，渾矜貴氣質不減，神態冷得很，翠影捧著茶迎了上去。

說回太子府，尹采綠正端坐在鏡臺前，鬢邊早用珍珠打底，面上敷著桃花胭脂膏。

善靜如今升了職了，太子妃邊兒的掌事。

待捧來九翚四冠給戴上，點翠凰口銜東珠流蘇，十二串珍珠垂落額前，尹采綠面上便多了幾分莊肅。

照著銅鏡裏的眼睛，流溢彩一般，顯然是極自己上這套裝束的。

上穿的鵝黃蹙金繡牡丹翟，腕間疊著兩對鐲子。

隔簾傳來太子沉肅的嗓音：“今日隨駕遵舊制便是。”

文文替他換上明黃緞繡金龍的袞服，又捧來冕冠，尹采綠站起，掀簾走過去。

趙清正理著領轉過來，見著太子妃時，一臉沉肅變得溫和。

太子妃鮮繪就這般繁複的妝容，眉如遠黛，由善靜用螺子黛細細描了，一雙狐貍眼微微上挑，眼尾用胭脂細細暈染開，像朵芍藥。

“讓臣妾來吧。”

尹采綠手捧過托盤上的冕冠，文文便退了出去。

趙清站得端正，尹采綠神仔細，替他正好冠，又將垂落額前的旒珠一一理順擺正。

此時正是做著賢惠做派呢。

腰間玉帶扣是整塊玉雕的螭紋，螭首銜著紅寶石，尾端垂著八寶縧，縧上系著香囊、算袋、佩刀等，太子妃手環過太子的腰，一一穿戴了。

太子妃作輕，姿態恭敬，彎腰時扣帶時，二人頭冠相撞，他連忙扶正了。

太子對鏡最後正了冠：“咱們走吧，別誤了時辰。”

太子妃站著沒，太子回頭看，手邀，待拉到了小手兒，輕拽一拽，那人腰肢輕晃一下，努著，非要他親上一口，太子將拽到屏風後面的角落裏，在臉頰上落了一吻，太子妃才垂首含笑地跟上他出去了。

廊下，太子親衛早已候著，恭迎太子與太子妃上了馬車，一路往皇宮而去。

尹采綠面容端肅，想起前兩日自己辦的事大獲功，心中喜不自勝。

更是猜測，薛明瀾如今不知有多難呢。

這般想著，角又咧起來。

這次進宮，便是帶了任嬤嬤和善靜在邊的。

竹萱安心待在府裏掌事，倒不似翠影幻想的那般，風風跟著進宮去。

趙清微側過頭看：“太子妃在笑什麽？”

尹采綠了他一眼，便道：“殿下也有兩日沒到妾那兒歇息了，今晚來嗎？”

趙清怔了怔，倒不知太子妃說話這般直白。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孤事務繁忙，太子妃自行歇下便是。”太子溫聲款語答了。

此話自是沒什麽病，尹采綠總不能央求他日日都來。

況且太子尋常待也是極好的。

兩人這般對坐著，隔著些距離，搖搖晃晃地進了宮。

萬壽節的儀程繁雜，一套走下來，尹采綠覺比大婚那日還要累。

終于了席，的位置高高在上，僅次于皇上和貴妃。

連三皇子與三皇子妃也得在下首，擡眼去，見到了薛夫人，薛夫人臉并不好看，眉眼間有些憔悴。

尹采綠蹙起眉頭，心裏難免擔憂起來，打算回去後個醫去薛府看看。

接下來，殿鐘鼓齊鳴，氣勢恢宏，禮高聲宣告流程，衆人該跪下的時候跪下，該恭賀的時候恭賀，尹采綠皆是跟著太子行。

一邊行，一邊默默觀察著場面上的所有人，常是一副冷眼看人的狀態。

衆人心道：這隴州來的太子妃是個不好相與的。

任嬤嬤在邊，一直提點，便認了許多張生面孔。

太子從前明明暗示過了，卻意識不到的，諸如，哪些人是太子黨，哪些人不是，哪些人是敵對的，連帶著他家的夫人小姐們都要警惕，這些事，任嬤嬤一一向講清了。

尹采綠恍然大悟，拽了拽太子袖，朝太子抱怨：

“殿下，您怎麽不早些跟臣妾說呢？”

趙清聽了這沒頭沒尾的一番怨怪，滿臉疑。

尹采綠悄悄嘟了，道：“您不說，妾如何知道，那位小姐，還有那位小姐，都是需要提防的。”

趙清哭笑不得，偏又在大殿上，只得一臉嚴肅地告訴：“太子妃想與任何一位小姐好都可以，不必考慮前朝的事，更不必提防誰。”

尹采綠小聲道：“臣妾現在知道們與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如何還能與們玩耍，心裏膈應都來不及。”

趙清抿，朝點了頭，沒再說話了，太子妃不擅這些人世故，看不懂眉眼高低，他又不是第一回知道了，向來沒對要求更多，給找了任嬤嬤來，看樣子頗有效，也算是給母後燒高香了。

宴席進行到後半程，尹采綠已經很累了，便悄悄了腰肢。

屁挪了挪，不聲地往太子上倚去。

是知道太子慣的。

若是在薛夫人面前，便是要直一整日的腰背不敢松懈。

前面有長條桌案擋著，旁人又看不見。

太子見倚過來，輕咳了一聲：“太子妃，坐正。”

太子聲音嚴厲，不容撒。

尹采綠稍稍坐正了些，善靜不知從哪兒尋了個墊靠在子後頭。

只坐了一會兒，尹采綠又累了，眼覷太子，倒比平常更顯威嚴，自帶貴胄威儀，薄抿，眉眼間著冷。

太子視線平直，也不往高堂上看，尹采綠悄悄看過去，皇上一邊坐著貴妃，貴妃又把三皇子到跟前陪侍，便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面。

三皇子與貴妃一人一句恭祝皇上的話，把盛宇帝哄得眉開眼笑，也沒空理會他那坐在下首一言不發的太子。

尹采綠便又歪了去，半邊子倚著太子，手指扯了扯他那廣袖的袖擺。

趙清袖口不聲地往旁挪了半寸。

尹采綠想起來，世人皆說太子是個古板迂腐的子，這萬壽節是個莊重場合，太子全然不似在家中時待的面目，此時冷非常，難怪，倒真是夠古板迂腐的。

誰說尹采綠是個看不懂眉眼高低的，此時撒他不應，自己雖實在是腰累了，也只能收起小兒，再不弄他，省得將他惹惱了。

剛坐正了，卻有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掌扶上了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