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護是剛來的,還不太悉這位剛轉進VIP患者的家庭況：“您說什麼兒？”

喻梨立刻有些張,抓住對方手臂：“是個小孩，你們送我過來的時候應該看到,三四歲的樣子，扎著兩個小辮子，跟我一起上的救護車!沒有人照顧嗎？去哪兒了？”

“喻小姐,您先別激。我……”

“星星在睡覺,你不要擔心,我剛把哄睡著。”伴隨著沉穩的腳步聲，喻梨明顯覺到有一道影籠罩過來,沈硯的口吻帶一點安意味，令喻梨肩膀陡然松懈下來。

沉默片刻。

等護士重新幫將輸針扎進手背，抬腳走遠,才問沈硯：“我什麼況？誰聯系的你？醫生怎麼說，我是暫時看不見，還是以后都看不見？”說著，從他話音的方向大約判斷他位置，朝空氣中虛抓了一把,但因為找不準，沒有抓著，口吻明顯越說越張，有些發抖，帶一種不自知的恐懼。

沈硯主握住手，他手掌很寬，溫厚瓷實，又抬一只手輕輕按住肩膀：“沒事，醫生說是神經炎癥，做手就可以。你不，要不要喝點粥？”

喻梨稍稍安，但很快又握他手指：“你有沒有騙我？真的做手就能好，功率呢？我以前出過車禍，也這樣過，你知道的，是不是復發了，不能好了？”

“我騙你干什麼？”沈硯聲音很穩，語氣溫和，“醫生說沒問題，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喻梨臉這才放松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尷尬。

兩個人似乎都想起喻梨的那場車禍。

肇事者逃逸，喻梨其實連司機都沒看清楚，沈硯沖出來救，結果車子急剎車，喻梨腦袋磕在臺階上，沈硯沒事，卻短暫昏迷。

腦子有淤，迫視神經，好在后恢復得很好，喻梨幾乎都快把這段會議忘卻了。

想到這里，喻梨這才發現自己張到握住沈硯的手，于是放開他，識趣的說了聲：“謝謝。”

房間里很安靜，襯得這句‘謝謝’格外禮貌清晰。

沈硯看放開自己，抱膝坐在床頭，依舊是小般警惕防備的姿勢，醫院里的白病服襯得更瘦，下尖了很多，應該是這幾日守喪熬夜造的，在那里，小小的一團。

“我給你點了粥，你喝點？”他提議。

出乎意料，喻梨這次沒有拒絕，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喻梨其實心里糟糟的，很想見星星，想抱一抱，確認是安全的，但是沈硯說已經哄睡著，除此之外，居然想不出還有誰在，會讓更有安全一點。

徐芝已經走了，蔣然還沉浸在悲傷里，蔣靜姝行程湊，積了很多活，能跟著一起理徐芝的后事已經是極限，至于陸哲，總不能每天麻煩他，好像也沒有更多可以麻煩的人了。

除了沈硯。

居然只剩沈硯！

想到這里，喻梨心里十分微妙，又陷在自己到底是不是像沈硯所說，能夠恢復的擔憂里，或者沈硯是不是其實只是安一個病人？

喻梨七八糟的想著，直到耳邊重新有腳步聲，有人在面前窸窸窣窣的活，下一秒，沈硯握住手，將勺子遞給，又將另外一只手放在暖呼呼的瓷碗上。

他倒也沒有尷尬的提出要為喂，只是很有分寸提醒：“先試試溫度合不合適。”

喻梨嘗了一口，便回答：“可以的。”

很安靜地舀著吃飯。

但也會忍不住問他問題。

“幾點了，我睡很久了嗎？”問問題的時候，會依靠聽力判斷他方向，稍稍偏頭向他。

沈硯說了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多。

“醫生說什麼時候可以手，后恢復時間呢？”喝了一口粥，忍不住又問。

“明早會診的時候讓主治醫師當面跟你聊手方案，嗯？”沈硯聲音帶著磁。

沈硯坦然的口吻，讓喻梨稍稍放心，沈硯似乎沒有騙他，似乎真的是很有把握的手。

隔了會兒又說：“我手機呢，我想給我合作伙伴打電話，把這邊的況告訴，還有星星兒園那里，也要請假。”

喻梨剛說完，忽然覺沈硯的靠近。

眼睛能覺模糊的影，沈硯呼吸過來，似乎微微靠近臉頰。

喻梨下意識微微往后仰了仰。

但很快被沈硯按住肩膀，他距離果然隔很近，仿佛嘆口氣道：“醫生說你這次發病是緒引起的，你有沒有想過既然已經生病，那試著放松一下自己，不要把自己繃太，其他的事都可以給我，試著相信我可以理好。”

喻梨眨了一下睫，表沉靜中，帶著一乖巧。

想了想，倒也點了一下頭。

沈硯似乎沒料到會如此乖巧，忍不住抬手輕輕了一下腦袋。

喻梨似乎不習慣他親昵的，微微瑟了一下。

喻梨只是想早點好。

所以任何手相關的事，都會配合。

吃完飯，護工牽去洗漱，幫臉和，非常不習慣，這種無法視，需要事事依靠他人幫忙的覺，但沒有辦法。

洗漱好，護工聲問還有沒有別的需要。

喻梨搖了搖頭，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很快關燈聲和關門聲，應該是對方暫時出去了。

喻梨回憶起自己第一次失明。

沈硯沖出來救下之后，應該是將急送去了醫院，當時昏迷，醒來后發現眼睛被蒙住，無法視，是非常焦慮的，徐芝的安起不了任何作用，會跟醫護人員發脾氣。

那時是極為依賴沈硯的，沈硯不來看，害以為沈硯出事，徐芝瞞，只是不想傷心，于是迫切的需要知道沈硯的消息，威脅周圍的醫護人員和徐芝，一定要打通沈硯電話，聽到沈硯聲音。

病人的威脅很慣用，電話里，喻梨聽到沈硯聲音，立刻放松下來，但沈硯顯得比往日沉默，只好自己拼命找話題，又天真問他是不是出國，所以沒來看。

沈硯的回答已經記不大清楚，但總歸是模糊不清的，仔細想來，那似乎是沈硯對冷淡的開始……

喻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會想起這件事，時間太久遠，很多記憶都很模糊，只記得年的自己很害怕，拼命問徐芝自己會不會徹底瞎掉，以后是不是都會看不見，那個時候至有徐芝還有喻父，因為頭頂有人替自己撐起一片天空，所以可以驕矜且無所顧忌的將自己的焦慮、擔憂、害怕向外發泄。

喻梨在病床上輾轉反側。

沈硯理完剩余的公務，本想看一眼在走，發現翻來覆去，顯然睡不著。

抬手敲了一下門。

喻梨對聲音非常敏：“誰？”

沈硯開了等，從門口進來，問：“睡不著？”

“你……還沒有走？”喻梨就索著從床上坐起來，大約沒料到沈硯并沒有離開。

沈硯將枕頭墊在后背：“嗯，剛開了個線上會，看你似乎睡不著，害怕？”

喻梨沉默片刻后，承認：“有一點。”

“因為醫院的環境讓你害怕，還是因為病？”喻梨聽見他似乎搬了凳子坐在自己旁邊。

“都有。”

“是太安靜了嗎，你想不想聽點音樂，或者……”

被喻梨忽然打斷：“沈硯，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媽媽跟你爸爸的事的？”

病房陷一種詭異的靜謐。

喻梨聽見沈硯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后，歸于平穩。

“很早，你出車禍之前。”他淡淡道。

喻梨抱膝沉默。

“我車禍沒有找到肇事者，你救了我，但后來沒有出現，因為那個時候開始討厭我，對嗎？”良久，喻梨緩緩道，聲音很輕，在夜里安靜的病房，語調清晰沉靜。

看不見的地方，沈硯垂眸，視線甚至不敢落到上，頭頂燈熾白，在他眼睫投下影，那影仿佛逐漸擴大，獨獨將他一個人籠罩在里面。

沈硯沒有回答。

喻梨就說：“對不起。”

沈譽跟沈母很好，喻梨一直知道，時只覺得是對神仙眷，沈家家庭氛圍非常好，無論是沈清、沈硯還有沈廷屹，上半點世家子弟的壞習慣都沒有，都是禮貌溫和有教養的類型，看得出來是在很有的環境中長大的。

喻家是一場泥石流，將所有人都裹挾在里面，全部毀了。

但他們分別是自己的父母，喻梨就失去了指責的立場。

“不是你需要說抱歉的事。”沈硯似乎很不愿意提起這個話題，“睡吧，時間不早了，明早醫生會過來跟你開手方案會。”說完，他扶躺下。

幫掖被子的時候，被忽然抓住手：“沈硯，如果我真的不能治好，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不把星星帶回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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