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傅和魏朗從紫宸殿出來的時候，明弈還在殿外跪著。

看著明弈臉上無藏的惶恐，魏太傅并未如往常那樣去安他，只是與魏朗面無表地從明弈面前經過。

魏太傅用盡了全的力氣，才能勉強維持住不失態。

直到出了宮門，上了馬車之后，魏太傅才徹底泄了氣。

想到乾元帝剛才跟他說的話，魏太傅好似瞬間蒼老了十歲。

魏朗開口道：“祖父，姑姑在換子之事上雖是被蒙蔽了，但這些年來為了幫明弈做了不錯事，皇上還能留一命，已經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了。”

“多年的苦心孤詣，了一場笑話。”魏太傅嘆道，“我們沒有皇子了。”

“祖父，一旦陷儲位之爭，沒有贏家，魏家是清流世家，何必要添上這麼一個污點呢？您是帝師，只要不沾惹這些事，魏家就不會到牽連。”

魏太傅知道魏朗所言之意，心中的那些不甘化為了泡影，他們魏家在這場儲位之爭中，已經出局了。

其他的皇子均有母族，魏家可不想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至于明弈，魏家當然不可能再管他……

深夜，明禹叩響了星迴的房門。

星迴打開門，看見是明禹，正想說什麼，明禹抬手捂住了的，低聲說道：“你現在立刻收拾東西，清晨宮門開了你就出宮，在城外的風波亭等我。”

星迴點了點頭，明禹松開了手。

星迴低了聲音問道：“殿下找到了？”

“明天我會帶著你父親去風波亭找你，你們即刻離開，回去之后帶著族人轉移陣地，不要再出現在世人面前了。”

“那殿下呢？”星迴倏然問了一句。

明禹笑了一下：“我是嵐的肅王，當然要回來。”

“你等我一下。”星迴回到房間，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個木盒，將木盒放在了明禹手里，“這是我制作的香，以后應該不會有再見的機會了，送給你。”

明禹接過木盒，對上星迴澄澈的雙眼：“那我就收下了，星迴師傅。”

在離開時，明禹深深地看了星迴一眼。

星迴眉眼彎彎，笑的一如往常般燦爛……

寧妃殿，紅梅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見紅梅咋咋呼呼的，寧妃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娘娘，殿下要跟那個星迴私奔了。”

聞言，寧妃猛然站起：“你說什麼？”

“奴婢當時離得遠，但約聽到殿下讓星迴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離宮，讓在城外的風波亭等著。”紅梅急道，“娘娘，殿下肯定是知道您不會同意他跟星迴在一起，所以要拋下一切帶著星迴離開。”

寧妃握了雙拳，原本還有些猶豫不定，此刻已經徹底堅定：“這一次，本宮親自去！”

——

雨樓

頂樓的燈亮起，蒼靈坐在桌子前，靜靜地等待著。

終于，門被推開，摘星領著乾元帝走了進來。

對上蒼靈的目，摘星有些心虛。

乾元帝直接在蒼靈對面坐下：“你好像知道了朕會來。”

“貴客登門，我當然要早做準備。”

乾元帝看向了蒼靈后的蠟燭，只剩下一盞了。

“看來，朕應該是你的最后一位客人了。”

“不知皇上想問什麼？”

乾元帝思索片刻，問道：“朕想問，你今晚會死嗎？”

蒼靈的語氣中并無波：“相師看不到自己的命，皇上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乾元帝再問：“那朕還能活多久？”

“上一任樓主曾經為皇上相面，斷言皇上活不過四十。”

“你也這麼覺得嗎？”

蒼靈點了點頭，乾元帝心中起了怒意：“朕覺得，你會比朕先死。”

“皇上在意別人的生死嗎，你在意的不是只有你自己的生死嗎？”蒼靈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嘲弄。

狂風大作，將窗戶吹開，“砰”的一聲，窗戶重重地砸在了墻壁上。

風吹滅了蒼靈后的蠟燭，而蒼靈的頭發也在這一瞬間全白。

相師本就是逆天的存在，這一生相命之人是有定數的，達到極限之后，就會死。

相師的頭發從黑變白，就寓意著距離死亡越來越近。

“蒼靈，朕今天是特意來送你一程的。”

“還要多謝皇上。”

“從今晚開始，不會再有雨樓。”

“殺孽造的太多，傷天和，亦傷人和。”

乾元帝譏笑：“你救不了他們。”

蒼靈不語，乾元帝看向摘星：“摘星，該手了。”

摘星看了一眼蒼靈，走出了房間。

很快，樓下就傳來了廝殺的聲音。

蒼靈依舊穩穩當當地坐在那里，乾元帝好奇：“你就一點都不心疼？”

“如皇上所言，我就快死了，一個將死之人何必關心別人的生死呢？”

“樓主倒是豁達，可惜就是不愿歸附于朕。”

乾元帝站起，江遇恰在此時從門外走了進來。

“殺了。”

“是。”

在乾元帝走出房間之后，江遇拔出劍看向了蒼靈：“樓主，我們又見面了。”

寒乍眼，蒼靈旋避開劍鋒，玄鐵扇展開，手腕輕抖，扇面如蝶翼般劃過江遇間，被長劍斜挑格開。

不過幾個呼吸間，江遇已經劍指蒼靈眉心，他微微皺眉：“你沒有用全力。”

“將死之人，打贏了又如何？”

扇骨第三次撞上劍脊時，蒼靈足跟抵住窗欞猛地后仰，整扇雕花木窗轟然碎裂！

這扇窗戶后面，是懸崖。

狂風灌，如斷線紙鳶般墜向萬丈深淵。

江遇本能地探去抓，卻見凌空翻，折扇展開直擊面門。

劍扇相的剎那，江遇鬼使神差地改劈為挑。

“咔”的一聲，蒼靈臉上的面裂兩半，江遇終于看清了面之下的面容，他的眼神頓時變得驚恐起來，瞳孔的瞬間變了灰藍：“阿鳶！”

已經走出雨樓的乾元帝回頭向頂樓的方向，正好看到那滿頭白發的子從窗戶墜落。

蒼靈本就活不了，又墜萬丈深淵，再無生路可言。

乾元帝滿意地轉過頭，繼續往前走去。

江遇呆滯著站在窗前，他不斷地回想著鳶從自己的面前墜落深淵的場景，手中的劍猛然墜地。

這一刻，他明白了兩次手，蒼靈對自己手下留的原因。

蒼靈就是鳶，鳶就是蒼靈。

而他，親手將自己的妻子下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