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鍘刀已經擡起

晉燕兩國邊境緩沖地帶的林裏, 舟車勞頓的西燕使團隊列一片混，遍地狼藉。

赫連儲玉從滿地的枯葉中掙紮著仰起頭，灰頭土臉, 發淩, 和此前相比簡直就是狼狽不堪。

而他擡起臉後, 更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剛才襲他們的那群訓練有素的“馬匪”，在他眼皮底下將那五個人劫走。

塵土高揚, 策馬揚長而去。

赫連儲玉怒目圓睜，一拳狠狠地砸向地面, 大罵道：“裴清！林舒窈！我跟你們……沒完！！！”

怒吼呼嘯聲, 一片驚鳥起。

——

“啊嚏——”

眼下, 在京城中正沐浴著, 看著賬本的林舒窈突然鼻頭一, 打了個噴嚏出來。

了鼻子, 看了眼天氣，有些奇怪地喃聲道：“今天也不冷啊”

“是誰在背後罵我麽？”

東喬聞聲走了過來，輕聲問：“娘子可是冷了麽？要不您披件狐氅吧。”

林舒窈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并不覺得冷，剛才那聲噴嚏許是因為這賬本中夾了灰吧。”

開年之後, 林舒窈的生意也是如火如荼，不僅和城裏幾家商鋪合作，自己也做了其他方面生意，所以現如今在財力方面有了明顯的提升。

再加上又是宰相之，雖然私底下和林相鬧翻了, 但是許多外人卻并不知，所以林舒窈現t在在網羅朝臣培養勢力這塊，還是相對順風順水的。

而且林舒窈也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好的。

林相說得對, 無論發生什麽，他們之間的親關系永遠存在，所以就永遠都是林相的兒。

既然完全無法擺，那麽就幹脆好好利用這層父關系。

有現的資源不用，那才是傻子。

現在就是要為自己鋪路。

自從從赫連儲玉那裏知道了林相的圖謀後，就打算在朝堂上組建一派新的勢力起來。

畢竟從現在的這種形來看，林相和皇帝相爭無論誰輸誰贏，對來說都不算好事。

要有自保的能力，或者說有拖延林相和皇帝直接起沖突的能力，拖得越久對來說就越有利。

——

裴清這段時間在刑部的表現也不錯，做事不僅快而且準確，刑部的上都對他頗為贊賞。

而今日他在理卷宗之時更是發現一不合理的地方。

他拿著東西去找了趙致。

“趙外郎，這個案子裏的主犯，可有他詳細的背景資料？”

趙致看了看，回道：“地方上過來的案件通常都只有案件經過、證證言、審判記錄、犯人供述和地方員的意見，若是他們送上來的那一袋材料裏沒有犯人的家世資料那就通常沒有了。”

“怎麽了？你是覺得這案子有哪裏不妥嗎？”趙致反問道。

裴清搖頭：“不太好說，這案子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覺，就是這個主犯的名字我也覺得悉。”

趙致沉道：“這樣啊……”

他說：“地方上到刑部的案子卷宗審核之後都會存放在刑部的庫房裏，你若覺得悉可以去庫房找一找，看看能否找到相似的。”

說著，趙致拿出他的令牌遞過去：“你要是要去，就拿著這個牌子，庫房的人便會放你進去。”

裴清接過：“多謝趙外郎。”

——

晚飯用過後，裴清和林舒窈尚還坐在臨江別院的正廳中歇息。

裴清突然正道：“我想同你說件事。”

林舒窈看過去：“我不聽。”

裴清：“……”

林舒窈便笑了：“好了好了，逗你的，你要說就說唄，幹嘛弄得這麽嚴肅。”

裴清聞言便微微笑一下，再道：“我可能這兩天要去趟相州。”

林舒窈：“去相州做什麽？那不是相王的封地。”

裴清點頭：“是，但和相王殿下沒有關系。”

他說：“是今天我梳理地方送來的案件材料，發現有一個案子覺不太對，卷宗裏的許多容都模棱兩可的，我反饋給上之後，上便讓我去相州看一看是怎麽回事。”

林舒窈蹙眉：“什麽案子？這麽麻煩。若是材料有問題，駁回讓他們再補不就行了麽，哪用得著你親自去一趟？”

裴清猶豫片刻。

林舒窈追問：“怎麽？你和我說不得？”

裴清：“不是。”

他擡眼道：“你可還記得我春闈那年，朝廷對于科舉舞弊一案給出的結果是什麽？”

林舒窈回憶道：“我記得劃定的主謀是，禮部侍郎為了幫他兒子走關系，所以才將科舉試題洩。”

驀地反應過來：“我想起來了，他之所以要幫他兒子走關系，就是因為他兒子犯了事，而犯事地點就是在相州！你這次這個事不會和這個有關吧？”

裴清頷首：“嗯，這次這件案子的主犯，是上次禮部侍郎之子一案中的證人，那個案子是圈地案，而這個主犯雖然是當地的有名的田主，但他卻并在那個案子上幫難的佃戶出了頭，做了那個案子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而巧的是，如今送來的這件案子不僅事發經過和當時基本無異，就是各方面的證證言也是極為相似，只是主犯換了當時那個案子的證人。”

林舒窈：“所以你是懷疑，這個案子有冤？”

裴清：“嗯，需要到當地將這個事了解清楚，不然若是出了冤假錯案，不知道又有多人要遭殃了。”

林舒窈喃聲：“相州，圈地案……”

——

次日，裴清依照計劃出發去了相州，林舒窈卻好像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麽事沒想起來。

這段時間朝堂上關于儲君的人選依舊吵得火熱，主要分為三派，一派就是覺得皇帝還算年輕，趕多去後宮加把勁就行，不必想著立其他人為儲君；一派就是選宗室子那派，還有一派就是相王那派。

大晉的文臣有個特點，就是當有一群人向皇帝提建議時，皇帝越排斥他們提的就越起勁。

所謂忠言逆耳，他們這種行為就是忠臣之舉，而且反正有這麽多人出頭，法不責衆，他們也就不怕皇帝清算他們。退一萬步講，就算皇帝真的因此忍耐不住，挑了幾個典型，打頓板子，他們也覺得不虧，反而覺得這更是他們直言敢諫的榮耀例證。

也因此，儲君的話題這段時間愈演愈烈。

而且到了後來，朝中立儲三派的聲量大小也漸漸往了相王那邊傾斜。

皇帝和相王之間的關系便越來越張。

——

“滾！”

皇帝又發起了火，砸了手中的東西就讓周以桉出去。

自立儲君風掀起後，周以桉幾乎天天都在被皇帝挑著刺地辱罵，皇帝似乎已經將他視作眼中釘、中刺，不僅私下肆意謾罵，就是在朝堂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也毫不留面，活讓林相一黨看了笑話。

陸游川在守著人制完藥之後，去了皇帝做了彙報，出來之後便一路快步追趕著周以桉，直到出了皇城。

“殿下，殿下。”

陸游川騎馬趕上，跟在了周以桉後。

周以桉回頭：“陸大人？又是你。是皇兄讓你給我帶了什麽話麽？”

一個多月的打罵，讓周以桉的面容顯得格外憔悴，雙眸也不再明亮有神。

陸游川垂眸：“微臣有幾句話想單獨對殿下說，不知殿下可否方便。”

說完，他又擡眼，眼珠一，有了示意。

這裏是大街上，周以桉如今境敏，他們便不適合在一起多呆。

周以桉移開視線就往前走，只輕飄飄地留下了會面地點和時間。

——

相州那邊，裴清到達之後直奔去了大牢想了解況，然而他方才向地方員傳達了刑部的指令，就被告知案中主犯已于前幾日猝死在了牢中。

事的線索似乎從一開頭就斷了。

然而越是如此，裴清就越是堅信這案中另有蹊蹺。

他改變了行程計劃，決定留在當地一探究竟。

他先去了主犯的田莊，但全莊上下已全被府查封，周圍更是沒有一家佃戶，直到他在城中找到了很久以前從主犯手裏租過田地的佃農。

那人聽說了這個案件之後，連連替主犯喊冤，說主犯雖是田主，但卻和其他那些只知道榨佃農的田主不一樣，不僅心善，就是租賃費也低，之前相州發出的一樁的圈地案就是多虧了他出面幫忙做主。

所以要說這位石田主如今也做殺人圈地之事，他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裴清便又問他，那之前還租著田地的佃農與他可還有聯系。就算主犯的田産被府沒收，但那些佃農也不應該一下沒了蹤影。

那佃農便搖搖頭，說他對這些事也并不清楚，只說前些日子，府收稅時抓了一批繳稅不夠的人，聽說要送到邊境去修築工事。

——

到了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周以桉和陸游川相對而坐。

周以桉問道：“陸大人有什麽話要對本王說？”

陸游川：“最近殿下在陛下面前侍奉已是勞心費神，微臣本不應打擾，但這件事，微臣卻覺得，殿下應當想辦法提前應對。”

周以桉問：“什麽？”

陸游川：“陛下已經準備讓人徹查工部，工部這些年的所有的事務、流水都在徹查範圍中。”

周以桉閉上眼，滿臉疲憊：“他要查就讓他查吧，這些事本來每隔幾年都是要做一次的。”

陸游川幽聲：“殿下真的覺得，陛下此舉是在例行公事麽？”

周以桉掀起眼簾，默了默。

他自是明白陸游川話中之意。

他說：“本王執掌工部以來，自認為所做的一切皆問心無愧，也盡心盡力，本王并不怕什麽。”

陸游川頷首：“殿下自是清正。可是殿下，工部事務繁雜，人員衆多，縱然您下了要求，但您就能下面的人不會出現差池嗎？”

“常人都說，大事化小，小t事化了，可是若是有心之人利用起來，無中亦可生有，小事也可化大。殿下真的覺得沒什麽嗎？”

周以桉擡眼看了他片刻，突然勾笑道：“陸遇安，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游川垂首：“殿下常年行走前，這段時間陛下對您態度對變化，想來您比誰都清楚。”

陸游川直言道：“他已經不是您以前的那個皇兄了，如今在他眼中，您是比林相更威脅的人。而同時，您也是比林相更好對付的人。”

“陛下已經對您起了殺心了。”

周以桉對這句話不算很意外，但聽到時，雙手還是不免一下握了椅把。

他忽然昂首：“徹查工部的事，他是要給你去辦的吧，他這麽重你，你這樣，豈不是在背叛他？”

陸游川：“如今微臣雖是大晉的朝臣，但也是有賴于當初殿下的知遇之恩，微臣心中永遠忠于大晉，所以微臣當下想的也是如何該讓大晉變得更好。”

他眸如深潭：“鍘刀已經擡起，斬下的人是誰，全在殿下的一念之間。”

——

“混賬！”

相州那邊，裴清已經通過和刑部的人裏應外合，潛伏進相州大牢找到了難佃戶和當地員貪污圈地的證據。

他一腳將那員踹翻在地，拔出劍就架在那人前：“朝廷給你們發的俸祿已然不，你們怎敢再行踢斛貪糧之事，還強行驅逐百姓，實行圈地之舉，對不肯與你們同流合污的田主也暗下狠手，制造冤假錯案，你們哪裏對得上你們上的這服！”

“爾等惡行，便是淩遲也不為過！”

——

轟隆一聲，外面炸開一聲響雷，林舒窈從夢中驚醒。

想起來了，當時林茂之所以能夠與禮部侍郎合作，拿到科舉試題，就是因為在禮部侍郎的兒子打死佃農的圈地案件中有林茂手下人的影，禮部侍郎本也就想借此全部將自己兒子的罪推到林茂手下的上，雖說最後這件事并沒有功，但卻說明了一件事——

林茂參與了圈地案，而林茂參與了，也就代表著，林家參與了……

——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相王府裏，周以桉的書房中只點著一盞微弱的燭燈。

有人著夜行而來。

周以桉看著窗外：“之前在相州收集的那些證據，想辦法讓裴序中帶回來。”

來人遲疑一下，問道：“所有的麽？也包括……陛下那邊的？”

周以桉閉上眼，眉頭蹙，拳頭在一起：“嗯，所有的。”

那人便應聲退下。

房間，周以桉著外面漆黑的夜空，驀地嘆一聲：“裴大哥，別怪我。”

如今這種形只有先讓朝局起來，才能讓皇帝的注意力暫時轉移。

他自言自語：“事結束之後，我自會收拾好殘局，現下只有先委屈你了。”

——

淩晨，林舒窈驚醒之後，立馬人取來了蓑和鬥笠。

簡單收拾了一下，待到五更三點，坊門城門開啓時，便帶著楊佑于暴雨中向相州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