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自教養 “雪兒！男人的結不能！……

冬寧以為，自己寄寓章府，離開了父母邊，就只剩吃吃喝喝玩玩的好日子了。可沒想，章淩之竟把教讀書當了頭等大事。

離京前，父特地拜托了章淩之，要對閨的功課嚴加指教。

冬寧因子緣故，沒去過學堂，家中倒是有請過夫子，給啓蒙。但是那個頑皮子，于學習上總不大用功。

“到現在，肚子裏究竟讀進去了多東西……卻是不知。就在這一事上，還要麻煩章大人多多費心。”

章淩之將父的叮囑牢記在心，況在他看來，孩兒一定要讀書，為修、為養，更為明智。既是他章淩之親自教養出的孩子，就應該“品學兼優”，樣樣兒爭氣。

他特地將小姑娘的書屋辟在自己的抱廈旁，就是為了方便手把手指導。

在學習一事上，這位章大學士簡直比那國子監的博士還要嚴厲、還要不近人。

經常地，章淩之下了值回家，先去抱廈教小冬寧一遍書。給留過功課，自己才繞過酸枝屏，又回了書房繼續看書、批閱公文。這用心的勁頭，連父自己在家教導兒時都沒有過。

可小冬寧卻是不領。

哎……煩死了！

把筆一丟，雙臂墊在桌上，下往上一磕，小高高地嘟起。

這個人怎麽這麽煩呢？天天都把自己拘在這裏讀書，偏偏書房還挨著，想溜都溜不出去。

心中哀嘆、怨氣橫生，可又不敢違逆他的旨意，只好歪歪扭扭地斜坐著，左手支頤，右手拿起筆，沒骨頭似的在紙上抄抄寫寫。

實在寫累了，把筆一丟，打個哈欠，淚花閃爍地趴在桌上。

不多時，眼珠子一骨碌，下椅子，躲在酸枝屏後，出小半只腦袋，去探書房裏的形。

紫檀木書桌前，男人左手翻紙張，右手執筆，專注地批閱著。桌上的爐鼎升起沉香繚繞，俊的臉冷冽而肅穆。

看樣子，他現在看得正投哩。

冬寧又貓著腰，悄咪咪坐回了椅子上，出深藏在書冊裏的話本子，翻翻翻，到昨日停下的地方，尖著眼睛往下讀：

“柳生推推搡搡，撅著就要去揾紅菱的香腮。那姑娘哪裏是個肯的？笑著躲開，頭上珠釵琳瑯，撞出清響……”

冬寧咬住手指，滿面紅，激得兩腳直撲棱。

“‘姐姐，小生這幾日想你病膏肓，帶都寬了兩指，不信你可……’

柳生握住紅菱的腰，頰上個香，手指去挑前的琵琶扣……”

“吱”！忽地，外間大書房響起了椅子和地磚的聲。

冬寧驚懼，慌忙把話本子往屁下一藏，從新拿起筆，裝模作樣地在紙上寫。

章淩之繞過酸枝屏，就看脊背繃得筆直，煞有介事地抄抄畫畫著。

總覺得哪裏不對，瞧這裝相樣兒，不像是在專心用功。

章淩之一個蹙眉，踱步過去，往手下的紙一瞟，登時怒上心頭。

只見那字兒，“筆走龍蛇”，像一堆蚯蚓在地上爬，又像一群蒼蠅在空中轉，簡直不堪目。

氣氛有一瞬間的安靜。

章淩之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

要耐心，教孩子讀書要有耐心……

冬寧到周的氣息不太對，瞟一眼臉青白的男人，老實擱下筆，食指挑住他的小拇指，晃悠著撒：“小叔叔……我知道錯了……”

轉過小臉兒來，那下上不知何時沾了墨跡，活像只小花貓。

那氣焰便瞬間去了大半，他失笑，簡直拿沒辦法。只好從袖中掏出素絹帕子，沾了沾桌上研墨的清水，左手托住的下，“別。”

“啊……？”不解，眨兩下眼。

章淩之五指固著的下，手細細替去揩臉上的墨，一下一下，輕得像在拭他後院種著的那叢綠雲。

他的臉靠得近了，下仰著，嚨上一塊鼓起的結分外顯眼，被薄薄的雪包裹著，仿若凸起的小山包。

好奇心起，冬寧出手指，一下他那塊突起……

子忽地一僵，結滾了滾，他垂眸，看向滿臉天真的小姑娘，眼底是莫可名狀的幽深。

“小叔叔，你這裏為什麽會長這麽大呀？你看我……我都沒有……”揚起下，長脖子遞過去，手不斷在那雪白的脖頸上上下挲。“是因為我還小嗎？會不會以後也長出來呢？”

說著，似乎竟是擔憂了起來，秀眉悠悠蹙起。

章淩之深吸口氣，平複心底起的漣漪，聲音沉穩地開口：“不會，你是姑娘，這個東西……只有男人才會長。”

他還想叮囑，這個東西不能隨便，但又不知該如何同解釋。

“啊！這樣啊！”恍然解開眉頭，眼睛又彎起，“那就好。”

“怎麽？雪兒覺得不好看？”瞧這天真模樣，他饒有興味地追問。

點點頭，又搖搖頭，“長在小叔叔的嚨上就好看，可要是長在我的脖子上……”了自己溜溜的脖頸，撅一撅，“那我會哭的……”

章淩之實在繃不住，竟是被逗得笑出了聲。

冬寧掙大眼，訝異了。小叔叔竟然也會笑？先前同他相，總是一副端重自持的樣子，孃孃說，這是因為小叔叔年紀輕輕就居高位，必須要比同齡人更顯沉穩，所以要擺出點“老氣橫秋”的架勢來。可原來，小叔叔也是可以笑出聲音的呀！

他這樣一笑，更顯年輕，更好看了吶！

但那輕笑只是一閃而過，章淩之很快地斂了神，同認真道：“雪兒，你要記住，男人的結是不可以隨便的。”

哦，原來那裏是結呀。

“為什麽呀？”小冬寧歪了歪頭，不解地發問。

“那是因為……了這裏，男人會痛。”他肅著張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呀！”冬寧驚呼，原來如此。

“那小叔叔，剛剛我弄疼你了嗎？”皺著眉頭，對他報以真誠地擔心。

“咳咳……還好……”他回避著過于純澈的眼神，朝堂上八風不的章學士，竟是被一個小姑娘看得不敢直視。

冬寧見他這樣，似乎哪裏很不舒服，只當他是真被自己弄疼了，又不願如實相告，鼓著臉頰，小酒窩抿在臉上，很是過意不去。

從椅子上站起，雙手攀住他的肩膀，嘟著嫣紅的小，往他結上吹了吹氣。

腳底放回地面，聲音細弱地道：“小叔叔，還疼嗎？”

章淩之退開一步，氣重，不可思議地看著。

裏，似有一條微弱的細流湧。古怪的，不可控制的。

“雪兒！以後不可以這樣！”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呵斥，冬寧眼睫了，委屈道：“哦……知道了……”

看來小叔叔真的被自己弄疼了。

嗯，以後記住了，男人的結，不能！

“誰？誰在外面？！”

窗外有人影晃，一閃而過。

章淩之推開懷中的小姑娘，步走出門去，卻見燕譽園中間，站著面容端肅的芳嬤嬤，臂彎間夾著一個大簸箕，上面是給冬寧晾曬的萵苣幹筍。

“嬤嬤，是你？”

怪不得，自己剛剛就一直覺出古怪，總覺得抱廈的窗外好像有人窺探，原是芳嬤嬤。

他高踞臺階上，半張臉掩在影裏，冷峻的眼神被夜遮蓋。

這個老仆婦，著實對自己太警惕了。

“大人，時候不早了，我來接寧姐兒回屋歇息去。”

章淩之點點頭，“剛剛在窗外的，可是嬤嬤？”

芳嬤嬤眼神閃了閃，瞟一眼燕譽園東面的玉蘭樹。那後頭，王月珠正尖著腳，瑟瑟發抖躲在樹樁後。

“是。”沉聲回答，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章淩之和他寡嫂的那些齟齬事兒，可不想摻和進去。

“辛苦嬤嬤，真是有心了。要實在不放心，不若日後在書屋也給嬤嬤搬一把椅子吧。”章淩之淡笑著出口，語氣卻是不善。

“大人說笑了。冬寧頑皮淘氣，還要辛苦大人教導。”

二人正鋒間，卻見門檻後頭出一只小手，怯怯地一勾，將章淩之修長的手指抓住。

他子一僵，還未及反應，手臂又被攀住，一張小臉兒從他後探出來，“小叔叔……”

不知發生了何事，只驚慌地攥住他，悄探出半張臉，這才看到樹下影中，立著芳嬤嬤悉的廓。

黑暗中，兩個人的都視線到小姑娘抓著男人的手，還有他手臂的小臉。

這不清不楚地依，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煞白了臉。

已是寅時，房還亮著火。

冬寧梳洗完換好寢，乖巧地坐在床邊，接過芳嬤嬤遞來的藥，一口氣喝下。

“哼，小叔叔這個人，真是煩人。”裏含著顆飴糖，紅潤的小撅起，不滿地哼唧。

“天天著我讀書，我連玩兒的時間都不夠了。”

芳嬤嬤收過藥碗，嚴肅道：“我倒是覺得，章大人做得對。”

一聽這話，翹得更高了，“你們這些大人，整天就琢磨著小孩兒讀書，自己倒讀不進多呢。”

芳嬤嬤瞥一眼，“以後你就知道，時于學習上下苦功夫，是件多麽重要的事。”

冬寧垂下頭，翹起腳尖，又晃著兩條，沉默不語。

著小姑娘沉默的頭頂，芳嬤嬤想起今夜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不由擔憂。

冬寧按理年歲也不小了，不過兩年便要及笄，竟然對男大防還毫沒有警醒，對著章淩之那樣親自然，這可怎麽使得？

“寧姐兒。”

芳嬤嬤語氣忽地又嚴厲了起來，冬寧懵懵地擡眼，扇子般的睫撲閃兩下，“怎麽了？孃孃？”

“日後，你切不可再對章大人隨意，務必要保持距離才是，你明白沒？”

小冬寧頭一歪，蹙起的眉頭含著疑，但依舊乖巧地應道：“哦，我曉得了嘛。”

小姑娘天真懵懂的眼神，芳嬤嬤越發放心不下，暗自決定，日後更要看管得一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