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熏香燃盡，最后一縷息煙自香口中吐出，散得無影無蹤。

宮人小心翼翼揭開香蓋，添香時余瞥見單手支撐，閉眸淺睡卻氣勢不減的男子。

倏爾那雙濃眉微皺，嚇得宮人手一抖，香蓋直直落下，發出細微卻刺耳的聲音。

眼皮微，男人緩緩睜眼，眸展，烏黑深邃的眼中厲閃過，眉宇間著不耐。

見狀宮人撲通一聲雙膝著地，抖如篩糠：“陛下饒命，奴婢不是故意擾您清靜！”

太似尖錐猛扎，頭疼裂，景宣帝眸底閃過暴戾。

底下宮人心生絕，靜靜等待死亡的命令降臨。

忽而一縷幽香鉆鼻尖，景宣帝手徑直從袖中掏出一方羅帕，放至鼻下輕嗅，直到腦中尖銳的刺痛漸漸消失，他眸底回歸平靜。

“下去，讓江福盛滾進來。”他眼簾未，冷聲吩咐。

“是是，奴婢這就去！”

宮人如釋重負，連爬帶滾出了大殿，找到前總管江公公。

江福盛聞訊趕來，匆匆殿，“陛下有何吩咐？”

景宣帝沉著臉吩咐：“去查查那日進宮的眷中，可有名字中帶有.......”

他垂眸視線落在手上的青羅帕下方角落的紋樣，指腹挲，腦海中莫名浮現一個字。

“云。”

“去查查帶有云字的。”

景宣帝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想，只是一覺醒來便有了這樣的念頭。

若那個人不在宮里，那就在宮外。

他倒要看看，對方是誰？為何能解他的頭疾？若心懷不軌，他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江福盛雖滿腹疑，還是應聲：“是，奴才記下了，這就是去辦。”

“不急。”

頭疼稍緩，景宣帝將帕子重新納懷中，隨口問：“近日宮外可有發生什麼趣事？”

江福盛思忖片刻，靈一閃：“呃......倒是有一樁。”

“陸國公的弟陸三公子重病去世，陸家老太太企圖讓兒媳為兒子殉葬，竟在白宴上下毒毒殺兒媳！”

“死了嗎？”

景宣帝執杯喝了個口茶，語氣淡漠。

江福盛搖頭：“并未，說來也是陸三夫人命大躲了過去，事后拿了斷婚書隨舅舅回揚州了。”

景宣帝淡淡嗯了聲，興致缺缺。

是真的命大湊巧躲過，還是其他，他懶得追問。

江福盛含笑：“說來也巧，那陸三夫人便姓云，據說容貌傾城，與陸三公子伉儷深，夫妻恩，可惜老太太犯糊涂，竟起了這毒念頭。”

“否則以二人的意，云夫人說不定會自愿為丈夫守節守。”

“哦。”

景宣帝不以為意，顯然對臣子的家事不興趣。

他揮揮手，“下去吧。”

江福盛見狀，便不再繼續講述，轉頭去追查主子生辰那日赴宴，且名中帶有‘云’字的京城眷。

這一查，卻令人瞠目結舌。

兩日后，江福盛戰戰兢兢地將一份資料呈給景宣帝。

聽完他的敘述，景宣帝眸漸瞇，語氣變得危險：“你是說，那日近朕之的人便是陸家新喪夫的小寡婦？”

迅速了下額頭的汗，江福盛點頭：“奴才不敢斷言，但十有八九是。”

“這是云夫人平日里用過的帕子，未帶走，其余皆被陸家下人拿去燒了，唯剩這一條。”

他從袖中掏出一條帕子雙手呈上。

盯著帕子上如出一轍的圖案，還有那若有似無已經變淡的幽香，景宣帝心里有了數。

他眸幽深，晦暗難辨。

良久后，他啟：“仔細說說和陸家的事。”

江福盛趕忙將查到的一字不落地詳細告知。

景宣帝低聲輕喃：“也就是說，邊無人知曉那晚的事？也未與人只字？”

畢竟與除自己丈夫之外的男人有了之親，對子來說可謂是毀滅打擊，足以打上紅杏出墻的污名，子脆弱些的指不定便自盡了。

陸家小寡婦既未尋死覓活，又未聲張，說明只當那是場意外，甚至想要當做從未發生，于是借下毒之事離開京城去了揚州。

“如此看來，什麼伉儷深也不過如此。”他扯冷嗤。

江福盛愣了下，是他的錯覺嗎？怎麼覺這句話酸溜溜的？

“那陛下，咱們還要繼續查嗎？要不要攔下云夫人，捉來對質？”

“不查了，一個人而已。”

景宣帝微微抬頜，眉眼間著倨傲與從容：“讓玄龍衛停手，此事就當從未發生。”

既然對方和設計他的人不相干，又急著同他撇清關系，他堂堂天子自然也不會揪著不放。

一個人而已。

景宣帝不放在心上，不當一回事。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他心里越發煩躁，不得勁兒。

午夜夢回，總是重現竹林閣樓那一晚。

人的腰肢，滿的馥郁芳香，如泣如訴的啼.......仿佛手可及。

可一手，便化為泡沫浮影，消失不見。

子夜，從夢中醒來，景宣帝氣息重，渾僵地生疼。

他垂眸掃了眼下的昂然立，臉驟黑。

“江福盛！”

驟然驚醒的江公公扶了扶帽子連忙出現，“陛下有何吩咐？”

景宣帝抿冷言：“朕要沐浴！”

宮人很快備好了熱水，景宣帝踏水中，濃眉蹙：“水燙了。”

江福盛揮手示意宮人添冷水，不忘心中腹誹：

不是水燙，是您燙、心燙、燙。

添到近乎冷水，景宣帝展臂靠在浴池壁上。

一閉眼，仿佛便能嗅到上的香氣，眼前浮現若若現看不清真容的面龐。

他了：“寡婦之，你覺得朕該給什麼位分？”

江福盛遲疑，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等開口，耳畔傳來主子的聲音：“罷了，滾出去。”

“........”

一個人而已，他不該被其左右。

如是想道，景宣帝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個連臉都不知是何模樣的人。

一晃半月而過，午間小憩，景宣帝再次夢見了那個云挽的小寡婦。

夢里背對著自己，語氣雀躍說：

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