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薛廷衍就來了。

沈貴臨著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不愣住。

這是被誰打的？

第26章 第26章“今日起，該換我搶你的……

薛召容在太傅府的客房里僅歇了兩個時辰,便披起。沈支安的衫穿在他上顯得空，因著連日傷病纏，他消瘦了許多,那襲青衫更襯得人如修竹，清冷疏淡。

晨未晞時,他已立在沈支言西廂房的月門外。

鶴川抱臂倚在一旁的樹下,著那道清雋影,不由連連搖頭。他家公子也不知犯了什麼癡癥,才將將養了會兒神，就地來堵沈姑娘的門。

倒是與從前不同了,這般為自己心念之人爭上一爭,倒比從前那萬事不心的模樣強些。

只是那沈家姑娘已是他大哥未過門的新婦,這般糾纏終究有違禮數。不過，若真要強求倒也不是全無轉圜，但看公子能豁出去幾分了。

鶴川正暗自思忖,忽見不遠沈支安匆匆地趕來。沈支安瞧見院門前那道清瘦影,不由嘆了口氣，上前道：“薛公子起得這般早，不如隨我去用些早膳？你上傷勢未愈，總該好生將養才是。”

沈支安一早便聽聞昨夜之事，怎麼也沒想到，這位薛二公子竟會夤夜登門。他方起，便聽得院中丫鬟們低聲議論，父親母親亦是愁眉不展。

父親眼下泛青,顯是一夜未眠，在庭前來回踱步。待母親將昨夜之事細細說來，他亦覺不可思議。

前些日子薛二公子與妹妹有些往來,可若當真有意，上回薛親王攜二子登門時便該表明心意，何至于拖到如今妹妹已與薛大公子定下婚約又找上門來？

說實話，他雖對這位薛二公子談不上多喜歡，卻總覺得此人上有旁人沒有的執拗勁兒，行事雖古怪，偏又著一赤誠。這般脾，倒人忍不住探究，卻又莫名能叩人心。

上回聽聞他二話不說便遠赴西域，連婚的念頭都未曾過，父親這才松口，將妹妹許給了薛大公子。

而妹妹又何嘗不委屈？分明心中無意，卻仍要強撐著應下這門婚事。他深知妹妹子，定是不愿父母為難，才這般忍順從。妹妹懂事得教人心疼，偏他這做兄長的束手無策。

可如今婚約已定，薛召容又突然冒出來，著實有點麻煩。

“多謝二哥關懷，我子已無大礙。”薛召容沖他行了一禮，說起話來聲音還很虛弱。

這哪里是無礙的模樣？面蒼白如紙，上全無，連站著都似在勉力支撐。偏生這人還要強撐，倒他一時無言。

更教他意外的是那聲“二哥”，喚得這般自然稔。先前共事時，二人雖言語不多，卻始終守著禮數，何曾這般親近過？

他嘆氣道：“既如此，也該按時進藥。不如請大夫再來看看。”

薛召容的目卻仍往西廂院飄去，腳下紋不，分明是不愿離去。

沈支安瞧出他眼底的執念，緩聲道：“妹妹這個時辰應當還未醒，昨夜折騰得晚，此刻怕是正睡著，不如先隨我去換藥用膳。妹妹如今份不同往日，你行事須得掂量著分寸，莫要給平添困擾。今早府里丫鬟們已議論紛紛，更何況對方還是你兄長。”

這話說得明白。若薛二公子當真對妹妹存了心思，對方又是他的嫡親兄長，這般關系著實棘手，往后在府里相更是難堪。

薛召容眸微，仍向西廂房的方向，靜默了一會，終是應了聲隨著他離開了。

沈支安引著他先去大夫換了藥，又帶他去了膳廳。

膳廳，沈三公子沈支軒正用著早膳，見他們進來，騰地站起，連里半塊包子都來不及咽下，瞪圓了眼睛道：“你當真在府里宿了一夜？”

他晨起便聽下人們竊竊私語，雖素日里對妹妹的事不甚上心，可這回的婚事卻他懸著心，到底是自一同長大的妹妹，總盼著能得個稱心如意的郎君。

先前他是極其中意薛召容的，此人與妹妹相時，他暗中觀察過幾回，只覺得這位薛二公子上自有一令人心折的氣度，比尋常世家子弟更添幾分風骨。

那時他還暗自歡喜，想著這般人若能做妹夫倒是極好的。誰承想轉眼這人就遠赴西域，生生推了婚事，倒讓薛大公子來下了聘。

如今這人突然又出現在這里，還留宿一宿，難不是要搶親？

薛召容朝沈支軒微微頷首，執禮甚恭地落了座。沈支安雖已用過早飯，卻仍不放心地坐在一旁，親手為他盛了碗滋補的參湯，又將筷子遞到他跟前，溫聲道：“既到了這兒，薛公子便不必客氣。”

沈支安終歸不敢惹惱他，他滿是傷，緒未定，若再刺激恐生事端，不如先以禮相待，好歹哄著他用完膳再作打算。

薛召容低聲道了句“多謝”，便安靜地用起飯來。他進食時極輕，幾乎不聞杯箸之聲，偏生沈家兩兄弟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瞧，倒他顯出幾分不自在來。

沈三公子終究按捺不住，擱下茶盞問道：“薛二公子此番前來，可是對婚事有什麼不滿？或是......另有所想？”

他這般突然登門尋妹妹，總該有個緣由。

薛召容明白二人憂慮。沈支言如今份不同，自己這般冒失，確實會給招來閑話。他緩緩放下筷子，沉聲道：“我與需要聊聊。昨日倉促，還未來得及坐下來細聊。”

“什麼話這般要？”沈三公子追問。

還要坐下來細聊。

這話倒把薛召容問住了。要說什麼，他自己也說不分明。只是想見，想同說說話，想把那些輾轉反側的心事與說說。

前世，他們至死都未能好好說上一回話，如今重活一世，這份想見的心思再難遏制。昨夜在客房輾轉兩個時辰，眼前全是的影子。

明知一時難以接，明知太傅府上下都會驚詫，卻還是忍不住天不亮就守在西廂房外，只為早一刻見到。

他沉片刻道：“此事說來話長，待過些時日，我定當原原本本告知兩位兄長。”

兩位兄長？

沈家兄弟聞言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詫異，沈支安也就罷了，可沈支軒分明比薛召容還小上兩歲，怎地也了“兄長”？今日這位薛二公子言談舉止，著實著古怪。

見他避而不談，兄弟二人也不好再追問。沈支安斟酌著開口：“若真有什麼要事，不妨修書一封。只是……如今支言已與你大哥定下婚約，婚期就定在下月。待過門后，便是你的嫂嫂。無論如何，總該給留幾分面。”

沈支安滿心憂愁。

下月就婚？怎會這般快？

可沈支安所言在理，他低聲回道：“二哥說得是，我自會謹慎。”

他說罷便起，碗中粥飯幾乎未。

“這就要走？”沈支安忙問，“才用了兩口，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支言可醒了。”

沈支安：“……”

沈支安了眉心，只覺方才那番話都白說了，這人分明半個字都未聽進去，只得耐著子道：“這個時辰醒不了的。你好生用膳，待有了力氣，要做什麼都由你。現下這副病懨懨的模樣，人看著都揪心。”

薛召容默然片刻，終是重新落座。雖食不知味，仍強撐著用完一碗粳米粥，又用了些小菜。熱食下肚，蒼白的面容總算出些。沈支

安親自將煎好的湯藥遞到他手中，看著他皺眉飲盡。

剛出膳廳，薛召容的腳步又不自覺往西廂方向轉去。沈支安一把拽住他袖擺：“兒家的閨閣豈是隨意去的？先隨我去書房坐坐，待醒了，我差人喚來見可好？”

沈支安好言相勸，眼前這人傷重未愈，瞧著實在可憐，偏又著執拗勁兒，真的不敢輕易刺激。

薛召容見他已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再堅持，只得隨他往院中走去。

沈貴臨一早便未用膳，在庭院里來回踱步，越想越是心緒難平。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這般倉促將兒許出去。

如今薛二公子突然折返，且不論他待言兒是否真心，單是這叔嫂同一府的尷尬就夠人頭疼。若他當真對言兒有，往后言兒在親王府的日子怕是難熬。只盼這位小公子能早些清醒，莫要再添子。

想起昨日見他時那副模樣，堂堂親王嫡子，竟落得滿傷痕、憔悴不堪，著實教人心疼。更憂心的是，自家兒素來心，若是對這落魄公子生出憐惜之，那可遭了。思及此，他重重嘆了口氣，這樁婚事當真是麻煩得。

正思忖間，管家匆匆來報：“老爺，薛大公子來了。”

薛廷衍？沈貴臨眼皮猛地一跳，心下暗道不妙。他整了整冠，快步往前廳去。

剛踏廳門，便見薛廷衍立在堂中，旁還擺著幾樣禮盒，瞧著倒是周到。只是待看清對方面容，他頓時怔在原地，那張向來溫潤如玉的臉上，此刻竟青紫錯，分明是被人狠狠揍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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