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非常神，雖在京城中是有名的貴公子，可是很出現在世人面前，就連一些宴會邀請都不曾出席過。這樣的人真的是天上明月可而不可攀。估計這回也是因為他們府上有難，才迫不得已出面相親。”

“但是我覺得他和義沅姐姐不相配，兩個人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義沅姐姐就算以后出嫁也要找個能力相當的將軍，或者好管理的小公子，絕非薛召容那般難以駕馭的。”

阮苓說起這方面滔滔不絕，又掰著纖指細數道：“至于支言姐姐的表哥，雖也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可我總覺得太過持重了些。明明只長支言姐姐四歲，言談舉止卻似隔了十余載。許是年名的緣故，行事做派與尋常公子哥兒大不相同。”

“外頭人都道他是個八面玲瓏的，整日不是讀書就是會友。這般人，好雖好，卻總覺得隔著云端似的。不過與姐姐倒是般配得。”

歪著頭苦惱道：“這可真是難選。不過，表哥家終究比不得天家貴胄，若論門第，還是親王府的好。”

沈支言見阮苓這般煞有介事地分析，不由失笑：“你呀，整日就盤算這些。我還想多讀幾卷書，畫幾幅山水。橫豎才十七歲，大好年華何必急著出閣？”

經歷過一場婚姻，現在的沈支言對婚事完全提不起興趣。

江義沅也掌輕笑，很是贊同沈支言的說法：“妹妹說得極是。誰稀罕那些臭男人？我啊，只想縱馬沙場，立不世之功，做個名垂青史的將軍。”

做將軍是江義沅自的夢想，每次說起將軍眉宇間盡是颯爽之氣，平日里舉手投足更無半分閨閣扭之態。

阮苓卻叼著兔直搖頭：“為何不婚？我瞧著男之事最是有趣。聽人說，與心上人執手相偎，那滋味可比糖還甜。若能得個知冷知熱的郎君，日日逗趣解悶，護你周全，豈不快活？這世間，原就是最妙的寄托。”

說著又咬了口，含混道：“我就想尋個可心人，與他同悲同喜，共度余生。”

阮苓年紀不大，卻滿心滿眼都是對風月之事的憧憬，但是卻不知之一字，最是傷人。

江義沅見這般態，不由莞爾：“人各有志。你求你的花前月下，我追我的鐵馬金戈。”

豪氣地拍了拍阮苓的肩：“待我他日封將拜帥，定護你們二人周全。”

阮苓托著腮幫子笑道：“有義沅姐姐相伴，咱們這輩子定是快活似神仙。對了……”

忽然眼睛一亮：“回頭讓你家兄長帶咱們去看皮影戲可好？都有多日沒瞧見硯深哥哥了。”

江義沅的兄長江硯深，年方廿七，是幾個世家里最年長的。生得劍眉星目，量魁偉，弱冠之年便隨父征戰，二十歲便拜將封侯。

這樣一位年將軍，廿一歲那年娶了心的姑娘，那是個的閨秀，二人郎才貌，羨煞旁人。誰知紅薄命，婚不過兩載，那子便香消玉殞。自此江硯深再未續弦，只將一腔都傾注在這幾個朋友上，時常帶著沈支言和阮苓去城南看那些新奇的皮影戲。

“近來怕是難了。”江義沅搖搖頭，“北疆不太平，兄長忙得腳不沾地。連師父來講兵法都耽擱了，明日才得空授課。等這陣子忙完，定讓他帶咱們好生玩一場。”

阮苓笑地又撕了塊兔遞給江義沅：“姐姐最好了，姐姐也快嘗嘗，下回多放些辣子才好。”

三人在這涼亭里邊吃邊聊，歡聲笑語不斷。就屬阮苓話最多，嘰嘰喳喳地說著對沈支安的意，連將來出嫁時要穿的嫁、戴的首飾都想到了。說著說著，又提起京中幾位有名的貴公子，自然不了親王府那兩位兄弟，薛召容和薛廷衍。

只是每每提及“薛召容”三字，沈支言神便是一滯。雖重生已有些時日，可這個名字仍如一刺，扎得心頭生疼。

用過午膳，三人移步水榭，或作畫，或對弈。沈支言還薦了幾冊近日讀的文集與們。

待江義沅與阮苓離去后，沈支言獨自立在階前，忽覺滿心悵惘。分明是十八歲的心智，卻似垂暮老者般對世間毫無興致。前塵往事如附骨之疽，攪得至今心神難安。

長夜漫漫，在錦衾中輾轉難眠。甫一闔眼，便是那日斷頭臺上，與薛召容并肩跪著的場景。殘里，劊子手的刀鋒閃著寒，手起刀落。

翌日清晨，阮苓便興沖沖地來了。先去尋了沈支安，又轉道來找沈支言，上說著無事可做，想瞧瞧如何與薛召容相見，實則這小丫頭最湊熱鬧，不過是尋個由頭解悶罷了。

“姐姐放心。”阮苓信誓旦旦道，“我就在遠瞧著，絕不了行跡。

你且好生與薛二公子說話，說不定還能就一段良緣呢。”

這小姑娘不僅心自己的姻緣，連沈支言的終也要摻和，真人哭笑不得。

不多時，江義沅如約而至。利落地幫沈支言換上備好的，又細心為挽發梳妝。待一切妥當，便引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馬車。

這車夫隨從皆是江硯深的心腹，只要沈支言言寡語，戴著帷帽面紗，當不會了破綻。

馬車緩緩向酒樓駛去。沈支言攥著帕子的手微微發，一顆心怦怦直跳，仿佛要躍出間。這滋味說不清道不明，似是期待，又似惶。

阮苓先行了酒樓，尋了僻靜角落坐下。

今日樓客人不多，沈支言甫一踏，便瞧見了那抹悉的影。

薛召容一襲月白錦，正臨窗而坐。

墻上懸著一幅畫作，畫中煙波浩渺，仙鶴翩躚。而他靜坐其下，竟似與畫中景致融為一，恍若謫仙。這般風姿，任誰見了都要心頭怦然。

沈支言在門前愣了良久，著前世夫君，眼眶倏地發熱。

薛召容，薛召容。

許是停留太久，店小二在旁輕喚了一聲，話音響起，不遠，薛召容聞聲抬眸。

暮春的日并不刺眼，可那一眼來，卻教沈支言如遭雷殛，半步都挪不得。

隨著木凳“吱呀”輕響，薛召容已是站起來。

第3章 第3章越是掙扎，他臂彎收得……

沈支言雖做足了準備，可當真站在薛召容面前時，指尖仍不自覺地攥了袖口。這些時日，在閨閣中反復思量前世種種，盤算著如何避開那場禍事。

素來不是怯懦之人，待人接更是落落大方。無論是尊長、同輩，還是年的弟妹，都能從容應對。京中提起沈家姑娘，誰不贊一句“蕙質蘭心”，偏生就是這樣一個明豁達的人兒，在薛召容面前，卻似遇著了命中克星。

向來從容自若，與誰都能談笑風生。唯獨面對薛召容時，整個人便似被施了咒一般。前世初相見時便是如此，分明在旁人面前妙語連珠，可一對上他那雙清冷的眸子，便舌發僵，連指尖都不知該往哪兒擺。

曾有人與說過，這世間男之間，原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法。或是氣相投，或是命相克，總教人不由自主。

前世，自定親到婚那數月里，他們統共不過說過幾句話，逛過一次街。倒不是薛召容待不好，實在是自個兒總躲著。每回相見，都似丟了魂似的，連手腳都不聽使喚。這般狀，連自己都說不清緣由。

若說這是對薛召容一見傾心，卻又不然，彼時心中早有所屬，那個自豆蔻年華便傾慕的表哥何蘇玄，在眼中宛若天上皎月，始終溫地照拂著。與表哥在一時，總能恣意歡笑，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表哥年長幾歲，待極盡呵護，讓不自覺地生出依賴。這般相，最是輕松愜意。

可面對薛召容時，卻全然不知所措，仿佛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大婚那日的房花燭夜，二人相對無言許久。薛召容本就不善言辭，若不開口時，眉目間總凝著三分疏離，教人不敢親近。

可那夜，卻是沈支言見過他最溫和的模樣。他第一次抓起的手，那骨節分明的手掌微涼，驚得險些回，卻被他穩穩握住。紅燭高燒下，他指尖的溫度一點點渡過來，竟讓恍了神。

他抬手掐滅了龍喜燭，帳頓時陷一片漆黑。他俯將抱起時，想起出閣前教養嬤嬤的叮囑：房花燭夜，夫君無論要行周公之禮，還是要溫存親近，都是天經地義。既為人婦，便該謹守本分。

可這終究是場利益聯姻，拜堂時下的誓言，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戲碼。

那時滿心滿眼都是青梅竹馬的表哥，對眼前這個陌生夫君一無所知。薛召容心中是否也藏著哪位姑娘，更不知曉。就這樣，兩個人被生生綁在了一起。

那晚黑暗中，他解衫時，指尖到鎖骨的那刻，整個人都得厲害。當他捧起的臉，拇指過角時，下意識往后，卻被他扣住手腕按在鴛鴦錦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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