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后來殷正均娶了梁晚言,兩人攜手在滬城風風雨雨幾十年。
只可惜梁婉言不好,一生也就只有殷媛璦一個孩子,大概是叢一十幾歲的時候,梁婉言因病去世,從此整棟洋房里只剩下殷正均一個人。
這一個人,就是十年。
從茶室離開經過客廳下樓,剛好路過廳中央那幅懸掛起來的結婚照。
是黑白的,看著質應該是有年頭了,不過用以裝裱古銅做舊的相框應該是新換的。看得出,主人對這張結婚照很是珍視,哪怕照片已經不可避免的泛黃,上面還是被打理的纖塵不染。
文時以移過目看了看,不難認出照片上的人是幾十年前的殷正均和梁婉言。
“怎麼樣,我外婆漂亮吧?”叢一順著文時以的目,看向那張結婚照。
“嗯,很漂亮。”文時以又多琢磨了兩秒,“但殷阿姨更像外公。”
“對,我媽咪和外公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橫了幾十年,那個年代,攝影技尚且不,更沒什麼修圖和化的手法,真的是純靠人的值底子好才撐得起來。
過去得實在太久了,照片上的妝容服裝早就不再時興,照片里的兩人也已天人兩隔。
此時此刻,他們的后輩子孫站在他們的婚紗照下,隨口談及起了他們即將舉辦的婚禮,有一種穿越時空的宿命。
兩人又站在照片下聊了會兒,直到叢一吵著了,才拽著文時以下樓。
晚飯備得是經典的滬城本幫菜,叢一很喜歡,文時以不太適應,本也不是很有胃口,沒吃多。
飯后叢一也出門同從前圈子里的姐妹們小聚,文時以剛好有個過電話會要開便沒跟著,結束沒多久殷正均先回來了,兩人就在三樓的那張婚紗照前上。
“怎麼沒和一一一起出去?”
殷正均順手摘掉了腕表,坐在了婚紗照正對面的那張小沙發上,抬眼去,等著文時以解釋完,他半天沒說話。
年近七十的男人頭發已經盡數花白,軀臉龐也都已經不可避免地遍布了歲月的痕跡,但神態氣質,以及與照片上英俊年輕的男人相近。
“這是我和一一外婆結婚第二年拍的,好多年了。”殷正均驟然開口。
“嗯,剛剛一一給我講了,說您和外婆很好。”文時以妥帖地應答。
“是啊,很好啊。”殷正均無奈地笑了笑,盯著照片上溫笑著的人略微出神了幾秒,“所以我就以為,只要是門當戶對,相互依傍,就能過得不錯,過得幸福,我那兩個妹妹能這樣幸福,阿媛也能這樣幸福,于是千挑萬選,給們選了我眼里不錯的夫家。”
“你說,我這樣想,是對是錯?”
殷正均話里有話,文時以怕是怎麼回答都顯得奇怪。
那索就不回答,因為他好像也有同樣的疑問。
“那您,后悔了嗎?”
他非但不答,反而問了回去。
殷正均聞言看向文時以,好一會兒笑了兩聲,然后又重新把目投回照片上。
“我不應該做這個幸福的假設的,因為就算知道們有可能沒那麼幸福,再來多遍,我也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就像阿媛自己經歷過,最后還是為一一挑了你,不是嗎?”
殷正均平靜地說著,好像沒有半點緒起伏,將那些現實又殘酷的事實剖白。
“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的位置,是不得不遵從的命運,只不過我比較幸運,遇到了婉言。”
“但我現在也遭到了報應,這十年來,一個人在這空宅子里,什麼都有了,什麼也都沒有了。”
殷家花園鬧市,哪怕在三樓還是偶有鳴笛聲傳來。
月落在那些手工彩玻璃上,約地著。
文時以完全沒有料到殷正均是這般的回答,站在原地陷了沉思。
“孩子,我明白你,整個家族的旦夕禍福,前途命運都系掛在你上,有太多的力,太多的不由己,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總是在做不得已的選擇,在做可能讓周圍人,甚至是讓至親痛苦的事。到現在這個歲數,回首這一輩子,得到的太多,同時也失去得太多,但我卻從來沒后悔過任何一個重大決定。”
殷正均長長舒了口氣,微微合了合眼。
“唯一覺得有些憾的,也就是在有限的生命里,沒能和一一的外婆再有更多些時間,好好地生活,那些幸福的日子,太短了,那應該是我這一生中,最好的時候。”
“如果重來一次,我想在擁有這些的時候,更好地珍惜。”
話音落下,他隨手撥弄了一下手邊的老式留聲機,隨即有婉轉的響樂流轉而出,在整個三樓淺淺地回。
“外公,您的意思是......”
文時以完整又用心地聽下來,仍然不敢確定殷正均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嘛?”殷正均抬眼看著不遠的文時以。
殷正均不喜歡太亮,所以整個三樓只有他們現在所的客廳是開著燈。
文時以站在遠,后投落了厚重的影。
“我們不能選擇的東西太多了,比如出命運,比如職業工作,比如婚姻,但你能選的是,在這樣既定的命運里,到底和命定之人如何度過這一生。”
“一一像阿媛,卻遠遠沒有阿媛子那麼烈,你們也結婚了,你該比我更了解。作為過來人,我也沒什麼經驗和建議給你,只是提個醒,放輕松點。一一嫁給你背后是叢文兩家的聯姻不假,但也是往后和你過一輩子的人,你可以用合作伙伴,亦或者是丈夫份去考量,接,尊重,這沒什麼不對,但如果僅僅是這樣,沒有用心的話,往后的人生,對你們兩個人來說,都太長太乏味了。”
這些話說完,殷正均徹底沉默了,隨手將留聲機的聲音調得到大了一些。
文時以又在原地站了會兒,反復消化著殷正均的話。
直到最后,他開口道了聲謝謝外公。
殷正均沒回,只是抬了抬手,依靠在沙發邊,合上眼。
待文時以回到樓下叢一的房間時,叢一已經回來有一會兒了。
“剛剛看你和外公在樓上聊天來著,你們在說什麼呀?”
出去玩,叢一喝了點酒,這會兒正是興頭上,隨手摘掉了墜在耳朵上的紅寶石,一邊重復著作,一邊問。
“沒什麼,隨便說說,聊聊外公的生活和狀況。”文時以還在思考殷正均的話,多有點心不在焉。
“哦。”叢一點點頭,“外公去年還做了小手呢,是得好好注意。”
“放心吧,以后外公如果需要人陪,我們把他接來京城。”
“好呀好呀!”
叢一摘掉了雖有首飾,想要換掉上的禮服,但后面拉鏈手不方便,便自然主地湊過來讓文時以幫忙。
“外公會長命百歲的,叢叔叔殷阿姨,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文時以一邊幫著解,一邊又多說了句想讓叢一放心一點。
著文時以微涼的手指在的脊背上,滿不在乎地開口。
“你們長命百歲就好了,我可沒想活那麼久。”
“別胡說。”
文時以費了半天的力氣,終于將這條復雜的連綁帶。
遲遲沒轉過,坐在原盤算了一會兒。
“哦不對,我至得努力活到九十三歲才行。”
“為什麼?”文時以一時沒反應過來。
“因為你比我大七歲多呢,等你一百歲的時候我就九十三歲嘍,我活著的話,你就會一直有人陪,不然留你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多可憐呀。”
叢一想也沒想,幾乎是口而出。
那是的心聲,卻像是溫地在他心上毫無預兆地開了一槍。
“你說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確認。
扭過著他。
“我說,到老了被留下的那個人才是最可憐最孤獨的。
“我得陪著你,我來做那個留下的人。”
第61章 河 他這一生中最好的時候
他不是沒理解叢一話里的意思, 只是不敢相信和確定。
這些年,從Sephora離開京城回到倫敦后,沒有人關心他是不是孤獨, 是不是開心。父母都有了新的伴,新的家庭,弟弟妹妹雖然很敬重他, 但到底比不過他們之間同母同父的手足深。
只有他,是一個人。
去到哪里都一個人,神上一個人。
學業,能力, 家族利益,什麼什麼都比他這個人本更重要,最后連他自己也麻木了, 認為自己或許生來就是為了家族建設而生的在載, 他是這樣的份,應當承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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