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兩手捂著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老大啊老大，我們這才渡河多久，你就這麼敗家！”

寇騫默然不應。

阿樹愈發覺得他的狀態不對勁，再聯想起他來時那話，心中已悟了七八分，恨鐵不鋼地了他一眼，輕嘆口氣，把他的那枚銅板藏進袖里，剩下掃進手心，打著圓場道：“這破地方也沒什麼好待的，喝酒吃都不夠盡興，索往鋪子里切上五斤，讓范娘子給一氣兒煮了，到時候咱們圍著火盆一坐，直接吃個通宵，那不快活多了？”

“說得也是，”牛二自來沒什麼主見，聽風便是雨的，了手，起就去推門，“那咱們作快著些，挑些上好的！”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去，一個子兒沒花，平白糟蹋了一壺茶。

小二苦大仇深地用布巾抹著桌子，忍不住在心底啐了一口：

當的什麼，分明是一窩窮鬼，上這蹭茶水來了！

*

崔自明將一干事務理完，已到亥時，路上奔波一日，本該回屋躺下，好生睡一覺才是，可兩條不聽使喚，左一步、右一步竟進了蔡玟玉的院子。回過神時，第一個念頭便是拔逃跑，可，擅自進了人家的院子，還不打一聲招呼地開溜，豈不是太失禮節？

這般想著，他深吸一口氣，攥著拳頭往更里走。

首先是去了最邊角的屋子，系在門環上的繩索已被拆除，將門板稍稍往里推了些，支開一條小，眼睛上隙，目小心地往里頭搜尋，空無一人。

他心頭微松，至那個面首已經被趕走了。

行至院的甕邊，借著水面的倒影將自己的發簪正，又仔細理了理擺，確保全上下無任何不妥之，這才輕手輕腳地踱到房門前，抬手叩門。

“篤篤”

崔自明盡量將呼吸放緩，道：“阿玉，我回來了，我能不能進去？”

門響起一陣腳步聲，他的心跟著跳起來，聲若擂鼓。

“吱呀”一聲門開，他急忙扯出個笑，可門人面無表道：“別那樣喊我，要用尊稱。”

面上的笑頓時斂了，他低低地應道：“我記住了，蔡大夫。”

“嗯，有事？”

“……我把被單抱去洗。”

第107章 番外13 春夢無痕 “……可我不想見……

氤氳的水霧彌漫開來，將周遭裹霧蒙蒙的一片。

數個侍低眉順目地忙碌著，這個往池子里添花瓣，那個在博山爐點熏香，一個小心地為郎按，一個用湯匙將林檎水喂郎口中。細細碎碎的水聲里，還有一道溫婉的聲音讀著話本，書頁翻，郎卻忽而抬了下手指，“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已是亥時，”侍將話本合攏，恭敬地跪在池邊，“公子可是倦了？那現在穿回去休息？”

崔竹喧微微頷首，扶著侍的手臂出水，任由的棉布拭去上殘余的水珠，只簡單地穿了條月白的訶子，肩上松松垮垮搭著薄紗披，狀若不經意地開口：“隨我從莊子里回來的人員可到齊了？應沒有人走失吧？”

“公子這是哪的話？一路上有崔郎君看顧著，便是野狼來了，也沒法兒將人叼走的！”為系帶的侍笑著打趣道。

心下微定，邊上卻有另一道遲疑的聲音，“好像，了一個。”

崔竹喧倏然睜開眼，凝眉看過去，被盯住的侍渾一抖，急忙垂下頭，支支吾吾地稟報：“就是，寇郎君，他今日并未府。”

“人去哪了？”

“聽門房說，今日楚都尉要給幾個立功的流民授職，寇郎君便是其中之一，應是忙于公務，無暇吧。”

崔竹喧面不虞，沉聲道：“什麼職，從白天忙活到現在都忙不完？我瞧著郡守和都尉都早早地下了職，連堂兄也按時回來用了晚膳，怎的，他一個新上任，要把整個樊川郡的大小事務盡數接手不？”

侍們個個止了聲，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

閉了閉眼，將那怒意強回去，“他可托了人回來報信？”

“……并無。”

“那走時可同門房代過？”

“也無。”

“好，好得很！”崔竹喧當即甩袖而出，引得一眾侍手忙腳追去，把厚實的大氅往上披，“他如今真是愈發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聲不響地走人，還敢夜不歸宿，既然不回來，那就不必回來了！”

快步行過長廊，進小院，一腳將門踹開。

門板搖搖曳曳，屋昏昏暗暗，郎的聲音淬至冰點。

“把這間房清了，再差人到門房守著，不許他。”

＊

夜幕低垂，幾顆稀疏星子甚至不如炭盆中偶爾飛濺的火星明亮。

范娘子在廚房里忙忙碌碌，將切好的塊焯水，再用洗凈的稻草挨個捆好。灶膛里的火燒得正旺，鐵鍋中的糖被熬至深褐，倒一碗黃酒，加水拌勻，接著添上蔥段、姜片，將塊擺好，蓋上鍋蓋燜煮。

待香從鍋與蓋的隙間溜出來，穿過小院，爬進廳中，便可將油汪汪的稻香盛進盆里，端到桌上。

“好、斯哈——”范娘子的手還沒松開盆沿，便有一雙木箸急不可耐地探進去，夾住被粘稠湯裹著的塞進里，果不其然被燙了個正著，白氣舌間往外涌，可愣是舍不得往外吐，大張著往里灌了兩口冷氣，囫圇咽下，這才騰出功夫把卡在牙間的稻草扯出來，“不是我說，范娘子你這手藝，把那酒樓的廚子踹出去，換你去當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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