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視人命為草芥，實在可恨，”賬本被猛地合上，攥著紙頁的手指泛白，“礦場開采的證據夠了，但有一樣，未能查明。”

“我與楚都尉探明的是金礦，而殿下與叔父查到的是金錠，金礦變金錠，須得經過冶煉，”崔竹喧將現有的線索整理分析著，腦中微芒一閃，“此次去樊川，應尋冶煉場。”

*

夕西下，天空漸漸浸染和的琥珀，淺金的暈撒下，連帶著山樹、花草，乃至羊腸小道上并肩騎行的兩道影一并鍍上了一層金邊。

左邊的郎抬眸了眼天，眉心微蹙，生出一點愁緒，“你尋的那兩個頂替我們份的人可靠嗎？若藍青溪察覺出我們此行的真實目的，下回，他再手腳，可不一定能夠看破。”

“讓他們帶著帷帽呢，也不做多余事，就往藥鋪里按方抓藥，出不了岔子，”崔自明安道，催著馬一路沿河的上游而去，“只是這水當真有問題？段將軍的兵卒在那駐扎了快一月也沒出事，流民取水吃用了這麼數日，亦沒出什麼狀況。”

“若無問題，至多白走一趟，權當散心，若有問題，或可保我們數百人的命不被藍青溪所要挾，孰輕孰重，你難道分不清？”

蔡玟玉冷然地看過來，崔自明見又要挨訓，連忙夾馬腹，讓馬兒的步子更快些，用道歉攔住話頭，生地轉開話題，“蔡大夫說的是，是我看問題太過狹隘，那什麼，我反省，先去前頭探探路！”

馬蹄三步并做兩步，一溜煙兒跑出老遠，原只是為了讓兩只耳朵清靜片刻，孰料眼前的河道卻現出一條窄細的支流，支流兩岸禿禿的，與周邊茂盛的植被格格不，黑渾的水汩汩流，匯河中，而河的下游，正是流民所居住的營地。

崔自明連忙勒馬，朝后頭揮了揮手，示意有況，自己則翻下馬，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三個竹筒，將將污水、清水、混合水各盛一盞，蔡玟玉弗一趕到，他便將水遞上。

蔡玟玉擰著眉，將藥依次撒筒中，靜候片刻，每個竹筒中都出現了沉淀，用棉布濾出觀察，清水中多是泥沙，污水中則有黑黑黃黃相摻，未燃盡的秸稈、炭、飯粒、鉛，還有些辨認不出的東西，沿著支流復行幾步，水的澤毫沒有改變。

“幾乎源源不斷的污水，說明這些東西并非偶然，可藍青溪為何要往水里投這些？”

崔自明接過棉布，端詳片刻，聯想到獵山之中藏的金礦，答案呼之出，“是刻意，也不是刻意。”

“金礦要冶煉為高純度的金，首先要將礦石磨碎，挑出其中含有黃金的礦砂與米飯混合，制作球團，將其與木炭分層堆疊，進行燒結，之后再與鉛進行熔煉，最后將得出的金鉛塊置于草木灰上再度熔煉，最后制的才是金，而這每一步，都離不開水。”

崔自明垂眸看向黑的污水，緩緩道：“這些應是冶金的廢水。”

“若真是如此，飲用得久了，毒素堆積臟腑，怕是藥石無醫，”蔡玟玉面一白，冷聲道，“當務之急，是將這條支流阻斷，否則，再怎麼施針喝藥也無濟于事。”

崔自明點頭贊同，可只是單純地搬塊石頭堵塞河道，本支撐不了多久，水流就會從石側蔓延開去，若想徹底阻絕，唯有將支流改道，但以他二人之力，要在一日的景完這些，無異于癡人說夢。

正值苦思之時，蔡玟玉又道：“以這個劑量，倘若支流一直在，段將軍的隊伍里不可能全無反應，定是藍青溪在事后的手腳，而別院守衛森嚴，他并無人馬可用，至多溜出一兩人為他行事。”

“我們二人無法改道，他們二人定也無法，故而，是有什麼機巧之，可輕易讓流水聽他們調遣。”

“有理，”崔自明眸一亮，當即翻上馬，“那我們再沿著支流往前去。”

兩匹駿馬再度揚蹄，追逐著夕暮，重枝疊葉里，漸漸現出幾座陋的木屋。

崔自明輕手輕腳地挨個探了一遍，確定無人，這才領著蔡玟玉繼續往里，“應是被知會過，提前撤離了，屋的積灰不厚，走了才沒幾日。”

借著火把的一路探查，該收該撿的什都被清理過，禿禿的地面上，除了糟糟的蓬草，再無其它，蔡玟玉四張著，眸忽而停在一，舉著火把快步走去，卻被崔自明猛地往側邊一拉。

“小心！”

破空聲倏然響起，待蔡玟玉反應過來時，幾點寒芒幾乎已刺到面前，從火焰中心穿行，被帶著又迅疾地后撤數十步，這才堪堪躲過。

“有機關，說明找對地了！”

蔡玟玉大腦一陣發空，冷汗已了手心，可轉頭看去，崔自明非但不害怕，反倒滿臉寫著興，將火把往手里一塞，“蔡大夫在這安心等著，萬事給我！”

崔自明法靈活，避開利箭若干，絆馬索三道，陷馬坑兩個，羅網一張，順利抵達，只見三岔的河道口上，一方被巨石隔斷，剩下兩邊，一個是原先用以蓄廢水的湖，一個是匯向主道的支流。

他皺眉索著面前的復雜械，手指好半天尋到一松，摁下。

下一瞬，隆隆之聲響起。

第91章 091 將計就計 “阿鯉，死了，”……

水源改道, 顧不得歇腳，兩匹駿馬便載著兩道人影順河而下，于約定好的地點取得藥材后，跟著明月一道在長夜里奔逐, 直到晨熹微, 四野灰蒙，約可見挨挨的帳篷, 馬步這才減緩, 慢悠悠地向前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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