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他, 也證明不了任何東西。”
寇騫低垂著眼睫, 聲音無甚波瀾,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崔淮卿收回目, 淡淡地看向他, “我查閱過你的卷宗, 無父無母的孤兒, 靠著不怕死、敢豁命, 倒是闖出了一點名堂,在松荊河上當著赫赫有名的水匪頭子。可論起規模,不到百人,無須兵符, 便是點齊崔氏的府兵都能將你們剿個干凈,算起營收,攔河截道一整年的盈利,就算不刨去你們平日的吃喝嚼用,也不夠擺一場尋常夜宴。”
“段煜白只配往崔府的門房投遞畫卷,藍青溪為延續婚約尚且要低伏做小,而你,本不該與簌簌有一丁半點的集。”
崔淮卿聲音微沉,眸中流出一分冷意,“我對你是使了何種手段哄與你好并不興趣,無非是在孤立無援時趁虛而,如今我來了,不需要你區區一個匪寇微不足道的保護與討好,所以,將那些不該有的妄念斬干凈,這樣對你、對白原洲的眾人都好。”
寇騫本能地了下眉,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白原洲,崔淮卿卻拿起折扇,手腕一抖,扇面展開,眉眼間的冷意倏然散去,化作了盈盈的笑意,聲音熱切道:“說起來,簌簌此番落難,多虧你手搭救,我來得匆忙,未帶什麼東西,只能先空口白牙地許諾,不過放心,我虞崔氏絕不毀諾。”
“包括你在的白原洲的百姓,除辦理戶籍外,每人分十畝良田,在這樊川郡可隨意挑一塊空地,崔氏會請匠人按人數修建宅院,松荊河上的白原洲被燒毀了,但你們可在這新建的白原洲安居樂業,”他頓了下,在這番優渥的條件之上繼續加碼,“至于你,水匪并不是什麼好出路,你若愿意,我把你安軍中,保管不出三年,你也能同段煜白一般,任個游擊將軍,擔個年有為的名。”
“倘你不甘居于人下,肯去邊關掙一轉軍功,他朝朝堂,虞崔氏也會是你最堅實的靠山。”
扇面忽合,崔淮卿將杯中余茶飲罷,杯盞置于案上,出一聲輕響。
“不必急著答復,你可以仔細思慮清楚,但,最好的選擇,一定是我所說的這個。”
*
書有“明鏡高懸”的匾額之下,是忙得焦頭爛額還要被揪過來理蒜皮的小事的岫陵郡守,皂靴邊上沾著不知從哪蹭來的泥,隨著他的步子,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踩出一串輕淺的黃鞋印。
弗一落座,上下兩眼皮打架還沒能分出勝負,便要抓起驚堂木拍下,只是了半天,空空如也,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這是書房,而非公堂,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輕咳兩聲,“所訴何事?”
依照民見的慣例,該跪著磕上幾個響頭,而后將姓名、籍貫之類一一報出,但崔竹喧側目瞟了眼旁邊,滿羅綺的青年沒跪,那也不跪,順帶將悶頭要跪的楚葹一并拉起來,三道人影同三木頭似的直直地杵在那,氣氛一時凝滯,以至于上座之人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忙昏了頭,連說沒說話都分不清,小心地朝隨侍的小吏看去,得了個肯定的眼神,這才將兩道眉擰起,一張臉拉得老長。
“有事快說,本還忙著呢!”
青年微微拱手,十指間珠寶氣,“回稟大人,卑職荀嘉木,雖還沒正式上任,但已在杜長史那掛了名,今日車夫做事不慎,撞傷了一位郎,卑職愿全力承擔其診治費用,只是關于數額,怕私下解決有失公允,故請大人幫忙決斷。”
郡守點點頭,轉而向了另外兩人,崔竹喧毫不閃躲地迎上目,“錢財乃外之,我與阿姐不缺。”
“那你們所求為何?”
崔竹喧不聲地將周圍打量過一圈,門窗皆閉,屋算上郡守、小吏、荀嘉木,還有與楚葹,攏共也就五人,距離們想要的和郡守單獨會面,只是多了兩個礙事的罷了,想通這一關竅,面不改地信口胡謅,“是這樣,我們想要……”
于此同時,扮做虛弱之人眸微沉,手腕抖,兩枚銀針地飛出去,下一瞬,兩道影直條條地倒下,郡守眸生驚愕,喊聲幾乎要出嚨,忽被一只手扼住脖頸,變了低低的嗚咽聲。
崔竹喧對著倒下的兩人挨個踢了一腳,確定是真的暈死過去,這才行至郡守面前,“朝廷派下來的欽差是不是太子殿下?”
郡守面一白,目閃躲間,竟連掙扎都忘了,這般明顯的反應,足可見崔淮卿的推測沒有錯。
“太子殿下如今在何?”
“呸,大膽刺客,本就是死,也絕不會將殿下的行蹤給你二人,有膽子現在就手,來啊!”
楚葹默了下,把扼在人脖頸的手撤下來,毫無可信度地解釋道:“我們不是刺客,也不準備刺殺太子。”
郡守冷笑一聲:“哪個為非作歹的壞人肯承認自己惡貫滿盈?休要在本這信口雌黃!”
被認刺客,問出太子行蹤是不可能,但要是太子肯親自召見們,事便全然不一樣了。
崔竹喧倏然從書架上取下一個木匣,將里頭的東西傾倒出來,用遮掩著,塞進去一個小布包,而后扯下桌布,將木匣裹住,提到郡守面前,“我們有要事稟報太子,你差人將此于他,他自會知曉。”
“本憑什麼要幫你們做事?誰知道你們有沒有同黨等在外頭,就等著跟蹤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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