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帳篷可真好!”有人將洗凈的手在上了又, 確定沒有一點污垢后, 這才小心翼翼地用最的指腹去簇新的篷布,只一下,便不敢繼續了, 生怕叢生的老繭將布料勾花, “這襯得是細麻面的吧?我還沒用過這麼金貴的料子呢,突然能睡進這種帳篷里,真是跟做夢一樣!”
“瞧你那點出息!”邊上人哂笑道, 轉頭卻險些將兩顆眼珠子掉進正騰騰冒著熱氣的大鐵鍋里, 頭上下滾, 喃喃道, “我滴個天娘誒, 蘿卜湯里竟然還放了。”
這話一出,帳篷的頓時歇了其它心思,抻著脖子出去,鐵鍋沸沸里, 果然見被煮得晶瑩剔的蘿卜塊間,小手指那麼的段飄飄浮浮,翕,低聲數著,竟是好半天的功夫都沒數清,還是在鐵勺與鐵鍋清脆的撞聲中回過神來,匆匆抓了碗,窩到鍋前排隊去了。
香氣撲鼻,更引得腹中腸轆轆,好容易到他時,躬著子,雙手捧著碗高高舉起。鐵勺在湯里攪,熱浪翻滾,舀起七八塊蘿卜,眼珠子跟著鐵勺骨碌碌直轉,見足足有三片之多,當即大喜過,角幾乎要咧到耳,只盼著湯水快快倒進自己的碗里。
孰料,只是眨了下眼,鐵勺竟原路回去,他茫然地抬起頭,見悉的鄙夷之,不由瑟一下,想著渾上下不出一個銅板,拿不出錢來賄賂,怎配吃上這麼好的飯食?
手指微,就要灰溜溜地退走,卻聽得一道獷的聲音斥道,“這麼鼻屎點大的碗,夠裝得下什麼?”
還未來得及將每個字理解徹,就見廚子從邊上拿出個口快有臉大的碗,而后盛湯碗,作行云流水,在他還呆愣時,便把碗塞過去,擰著眉催促:“快點,別磨蹭!后頭還一堆人呢!”
男人急忙應聲,捧著碗挪出隊伍,低頭將滿得幾乎要溢出來的湯水喝了一口,這才敢大步邁開,只是走了沒兩步,鐵勺就哐哐敲起來,隨而至的是廚子的罵罵咧咧。
“往哪走呢你?往左邊,去領蒸餅!得路都不認識了這,小豆子多給你一個!”
“誒、誒!”
眾人領了飯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坐下,個個吃得齒頰留香。
阿樹一手端了一碗蘿卜湯,走得分外小心,像只螃蟹似的橫移進帳里,將碗在小桌上放下,又從懷里出被撐得鼓鼓囊囊的油紙包,自己掀開一個咬住,另一個遞給寇騫。
“供著咱們這麼一大批人,還舍得發白面蒸餅和蘿卜湯,這一頓下去,得吃了多銀錢?”阿樹三兩下將一個蒸餅下肚,目向腆著臉又去領蒸餅的流民,竟然還真的領到了,不咋舌,“不會直接把小崔娘子家給吃垮了吧?”
腦中思緒千回百轉,琢磨著要不要從積蓄里撥出些去補一二,手去端湯碗,余卻瞥見另一碗還一不地待在原地,這才扭頭看去,就見那人還坐在馬扎上翻折著草蝴蝶,不由得腹誹。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別玩那幾破草了,趕趁熱吃!”
那人敷衍地應了聲,可手上作一下未停,低著頭,手指挲著,判斷蝴蝶兩邊的翅膀是否對齊,而后又一點點地調整蝶翼的弧度,倒是比前幾日做出來的要好看得多,可再好看又有什麼用,小崔娘子又不在,他沖誰獻殷勤去?
阿樹撇撇,怪氣道:“那個將軍可是口口聲聲把小崔娘子喊未過門的妻子,人家又有錢又有權的,我要是小崔娘子他爹,肯定做主選將軍!”
剛剛完工的草蝴蝶倏然裂兩半,被握進掌心,一團碎葉,可喋喋不休的皮子仍在上下開合著,“我剛剛出去打聽清楚了的,人就是沖著小崔娘子才帶兵來樊川,一路上對崔公子唯命是從的,這分明是對待妻兄的做派。”
“你再看看你!”阿樹用恨鐵不鋼的目將人打量一番,越是打量,眉頭就皺得越,家底比人家薄,份比人家低,文化水平也差上一大截,現下還了個迎風咳、目不能視的病秧子,上上下下也尋不出什麼優越的地方,只能著頭皮出主意,“你拾掇拾掇,想辦法去崔公子面前個臉,給人留個好印象。”
“……我現在是流民,不能進別院。”
也不管瞎子看不看得見他翻的白眼,總歸阿樹是扔過去一個眼刀,嗤笑道:“裝吧你就,要是崔公子真把那什麼將軍認定妹婿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
“人都安頓好了?”
崔淮卿一手支著腦袋,一手執起白子,落在棋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對面的楚荀微微凝眉,抓著棋子苦思,段煜白便是這時候進來的。
今日的裳沾了泥,來前他特地沐浴更過,只是著急復命,裳雖整齊了,發尾卻帶了點意,坐在側邊的位置上,腰得筆直,“嗯,一個不。”
崔淮卿頷首,“那就好。”
段煜白猶豫片刻,還是把那段不太愉快的小曲簡要提了下,另把流民的頭頭單拎了出來,“那人的手不在我之下,卻被水匪捉了去,著實奇怪,難道這松荊河上的水匪個個都是武林高手不——啊,也不一定,畢竟他了重傷,又瞎了眼睛,要是水匪襲,他還真打不過。”
“……瞎了?”崔淮卿落子的作一頓,轉頭看向崔自明,后者晦地點了點頭,他眸暗了一瞬,倏然將棋子扔回棋盒,“手好尚且如此,手不好的只會更糟糕,到底是大鄴子民,平白此無妄之災,實在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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