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鉞撬石塊的聲音，自礦的方向傳來，一聲接著一聲，不絕于耳。

*

細小的碎石從隙中落下，在即將砸向郎的后腦時，一只糲的手橫亙過來，將它擋住，指節輕，指腹一點一點將墨發上沾染的塵泥拂去。他的作足夠小心，奈何這中一亮也無，難免有幾顆怪狀的小石子扯著發不肯松手，帶起一點細細的刺痛，惹得郎低出聲。

“……簌簌？”

崔竹喧睜開眼睛，可目仍是黑漆漆的一片，試著從這張墊上起，可索一陣，不知是到哪，下的人僵了一瞬，環住腰的手微微收，“先別。”

“哦，好，”崔竹喧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難得順從地趴回來，枕在他膛，回想起方才幾可謂山崩地裂的景象，仍是心有余悸，“是還會掉石頭下來嗎？”

“……嗯，可能。”

“那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躲？”雖是這般提議著，可這什麼都看不見的地方，連危險都瞧不清會從哪來，又談何躲避？待在這，與逃去旁無甚區別，“或者就在這兒躲著也，休息好了，再找出去的路。”

下人低低地應了一聲，不知怎的，總覺得他比平常安靜了許多，是逃跑時累到了，還是掉下來時摔疼了？

想去探探他上有沒有傷，出的手卻被他的手先一步握住，那人這會兒倒是活躍起來了，活像肚子里的蛔蟲，還沒開口問，他便知道搶答了，“撞出一點淤青，不算很疼，只是有些累，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他不是正抱著嗎？

崔竹喧奇怪地想著，可念在他一路護著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原諒他這七八糟的胡話，“這樣，會不會得更疼？”

“……不重要，”那人輕著的后頸，用下著的額頭，“我想離你近一點。”

心底的怪異之更甚，他什麼時候變得這般黏黏糊糊了？

許是被嚇到了？

到底是的外室，為妻主，還是應當好好安他一番，崔竹喧正打著腹稿籌措些安的詞句，可那人對自己的異樣毫無所覺，指尖順著的后頸往下，一寸寸地索過去，聲音有些低啞，“有沒有傷到哪？”

“好像，手上蹭破了點皮，還有脖子，他的手勁大得很，怕是要留好幾天的印子呢，”嘟囔著回答道，忽而想起了些什麼，話語中帶上了幾分雀躍，“雖然沒有逮到那個管事，但是我把賬本搶過來了！”

“……賬本？”

“嗯，這座礦場最重要的就是賬本了！”畢竟是親自弄到手的功績，這便迫不及待地夸耀起來，“楚葹想要揭樊川郡守的惡行，人證、證缺一不可，人證我們多得很，可證就只有這個賬本，我翻過了，上頭清清楚楚地記載了礦場每日送進礦奴的數量，還有掘出金礦的數量，將這個送到前，定能將郡守定罪。”

“楚葹得償所愿，答應你的酬勞肯定也不了，到時候大街小巷的通緝令就能撤了，你陪我逛夜市也不用戴面了，”崔竹喧興致地往下規劃著，“我跟你說，虞的夜市可比樊川的好多了！起碼冰糖葫蘆就比我們那天的好吃!”

“我人專門給你做，你喜歡甜的，就讓他們把糖裹厚些，喜歡酸的，就選那些個大的山楂，皮薄多！”

寇騫低低地笑了幾聲，“我想，都嘗嘗，行不行？”

崔竹喧手去了他的臉頰，大方地應承道：“行，你想餐餐吃，頓頓吃都沒問題，我的人，哪有連冰糖葫蘆都吃不起的道理？”

歪著腦袋，肆無忌憚地去他的臉頰，那人不僅不躲，反倒偏頭過來，掌心上一片，帶起些輕微的意，一直漾進心頭。

他忽然喊了一聲：“簌簌。”

“嗯？”

“我喜歡你。”

手指不了下，不自然地收回來，“我知道。”

“很喜歡、很喜歡。”

的呼吸了一瞬，清晰得到臉頰燒了起來，完全不控，雖然明知這麼黑乎乎的一片，那人不可能看得見，還是不聲地往下躲了些，用滾燙的臉頰去他前微涼的料，“我知道。”

“……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走，只要你想要我陪著，我就長長久久地陪著你，以什麼份都好，外室可以，馬夫可以，侍衛可以，端茶倒水的小廝也可以，我不在乎，”他頓了下，將環著的手臂收攏了些，懇求道，“所以，簌簌能不能多喜歡我一點？”

“不要那麼快膩了我、忘了我，幾個月想起一次也好，幾年想起一次也好，只要，別忘了我，好不好？”

“呸，胡說八道！”崔竹喧蹙起眉，在他下上咬了一口以示懲戒，只是不知是不是用的力道輕了，竟沒聽得他如往日那般呲牙咧地喊疼，“你可是我花了一個金餅買來的外室，要每天來服侍我的，什麼幾月一次，幾年一次的，休想躲懶！”

深覺是逃跑時，哪里蹦出的碎石砸壞了他的腦袋，不然，他怎麼會生出這麼稀奇古怪的念頭，板起臉，開始給他梳理他作為外室，每天應當做的事。

“晨昏定省的問安肯定不能，還要給我讀話本子，陪我去游船釣魚，要學新菜式、新針法來討好我，還有……”

不管有的沒的，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盡數被羅列出來，本以為他會苦著臉討價還價一番，卻沒料到，他一一應了下來，只是，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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