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娘子,”環在腰間的手兀自收了些,連帶著的一顆心都往下沉,“你怎麼也被抓來了?”
崔竹喧輕拍著范云的脊背,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斟酌了半天,正要開口時,一陣刺耳的金屬撞聲響起,范云渾一抖,急忙勾著的小臂往外跑。被拉扯得一個踉蹌,險些頭朝下栽倒下去,也是這時,瞧見了旁人的手,瞳孔一,淚水霎時涌了出來。
“你、你的手……”
范云有一雙巧手,繡花像花,繡草像草,指腹雖因常年穿針引線而生了繭子,可這并不妨礙那雙手修長、纖細,而如今,在與泥干涸在一起形的黑里,每個指節都以古怪的姿勢扭曲著,傷口潰爛,已然生出腐。
范云下意識將手往后了,低垂著腦袋,輕輕搖頭。
眼下的形,容不得寒暄。
崔竹喧只得挨著范云站定,抿著,小心翼翼地打量出去,邊上烏泱泱地聚集著同樣蓬頭垢面的人群,個個衫襤褸、神麻木,過面上的臟污,倒是勉強能辨認出幾個人——在白原洲時,同席共飲過。
目不斷在人群里翻找,可不管怎麼找,都沒有寇騫的影。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披帛只余下包裹著傷口的那一小截,不知是何時被割斷了,蹙眉去想,可記憶只停留在與寇騫一起在山道上走,再醒來時,就是這兒了。
尖利的鑼聲終于停了,一群戴著面的持刀者中間坐著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架著不甚標準的二郎,左手拿著賬簿,右手食指在舌上輕點,手指一頁一頁翻著,面一點一點變得凝重,翻到最新的那頁時,醞釀已久的風暴終于發,“你們這群會吃不會干的廢!”
“每日都往這兒運新人,干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怎麼出的貨還一天比一天?要是今天量沒上來,我就把你們給扔下鍋煮了!”
這般發泄過一通,男人的怒火總算消散了些,努努下,立時有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吆喝一聲,麻木的人群便同被驅趕的牛羊一般,拖沓著腳步向那邊走去。有的領了斧,有的領了鑿,還有的領了木锨、木鏟,到范云和時,便只能拿著破破爛爛的竹筐和竹畚箕,雖不知道要被派去干什麼,但拿著這種垃圾,干什麼都是不的。
企圖在壯漢的眼皮子底下調換個好些的工,手剛試探著過去,便迎來一道破空聲,石制的桌案上現出一條清晰的鞭痕,若非躲得及時,定免不得皮開綻。
“挖礦的罪奴,還有資格挑挑揀揀?再在這里拖拖拉拉磨洋工,老子就把你的皮剮下來編皮繩!”
崔竹喧面煞白,抱著竹畚箕頭腦地跟上隊伍。
只是腦中卻不斷去想壯漢口中的話,挖礦?
和人群一起被驅趕進黑漆漆的口,道初時還算開闊,容得他們三三兩兩并行,可走著走著,便連兩人并肩都有些困難,岔道路口有多條不清楚,總歸四五十個人進,現今就只剩和范云。
風聲愈來愈遠,中愈來愈靜,不知不覺間,竟已行至盡頭。
范云捧了幾塊石頭堆砌,將火把在其中,練地從壁的松散扣出石塊,扔進竹筐中,崔竹喧把石塊拿起,用袖將沾染的土去,借著火照亮,盯著石上深深淺淺的紋路細瞧,眸一凜。
這是,金礦。
第66章 066 掘金挖礦 關于溫熱的懷抱、輕……
需要捉人來挖, 顯然,眼前的是座而不報,私下開采的金礦。
崔竹喧立時想通了其中關節。
為何樊川郡不見流民,為何藍氏年年到訪, 為何興師眾舉辦秋獵, 皆只是為這座見不得人的金礦打掩護。郡中權貴盡數參與秋獵,以狩獵活人為樂, 自然相護, 對大肆搜捕流民之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被抓走的流民數供他們玩樂,大部分則被在這礦山中日夜勞作。
當真是一筆無本萬利的好買賣!
私采金礦的罪名之大, 足以將整個樊川郡攪得天翻地覆, 不論是崔氏世家之首的位置,還是樊川郡守的職,只要將此事披出去, 都不在話下。
相較于被突然扔進這荒僻之地的恐懼而言, 因野心將被添滿的喜悅更人興。
崔竹喧將石塊扔回竹筐中,靠著壁坐下,冷靜道:“我們要逃出去, 將此事狀告到前, 把這些心肝脾肺腎都黑得腐臭的人, 全部滿門抄斬。”
范云費勁摳挖石塊的作頓了下, 低垂著眼睫, 聲音還帶著哭后的喑啞,“逃不出去的。”
“我試過許多次了,”巍巍地將雙手遞出,在火的映襯下, 那些潰爛的傷口更顯得猙獰可怖,“且不說這里的守衛森嚴,論手,我們打一個都勉強,更別提與這麼多人相抗衡,便是僥幸沒驚任何看守,外頭的那片林子我們也闖不出去。”
“林子里有終年不散的瘴氣,吸上一點就要頭暈目眩、四肢乏力——我最后一次便是逃到了那,結果沒走多遠就暈過去了,被看守抓了回來。”
“負山險阻,瘴氣繚繞,人之輒病瘧,”崔竹喧微微凝眉,難怪會莫名昏厥過去,只是,既然走不過去,那那些守衛又如何能在林中自由穿行,除非——眸一凜,“看守的上有解瘴丸。”
腦海中終有些片段閃過,關于溫熱的懷抱、輕的、舌尖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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