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押之后呢？會被送來這，當那群不學無的紈绔騎馬狩獵的玩？”

寇騫輕點下頭，沉默片刻，道：“秋獵才開始不久，若是躲得好些，也不一定——”

“這要怎麼才能躲得好？”目中泛紅，一字一頓地開口，“那些紈绔都騎著馬，背著長弓，馬上配了四五個箭袋，個個都是滿的，挽弓搭箭要多久，驚惶逃竄又要多久？我今日看見了，被趕進來的人盡是些面黃瘦的，指不定了幾天，還挨了鞭子，就是單純把他們扔進林子里，也難保能尋到吃喝，順利活下來，更遑論還有無時無刻從暗來的冷箭！”

忽而停住，好半晌才出聲：“你，你先前說，你被抓住時，挨過鞭子？”

“有麼？興許是你記錯了。”

崔竹喧抿著，猛地撲過去，將人在石上，手就要去扯開他腰間系帶，“我記得的！好像是在——”

肆意妄為的手頭一回被制止住，寇騫攥著的手腕，將其一點點挪開，臉已寂然一片，“……不重要，不要看。”

他避開灼灼的目，將話題也從他上繞開，“某這回潛進來已有數日，新被送進的人獵某都去看過，沒有白原洲的人，藍青溪故意把你騙進來，是為什麼？”

“可能想殺了我吧，”崔竹喧垂著眼睛，狀若不經意地去勾纏他的尾指，輕輕，“他不滿我要跟他退婚，還養了一個水匪頭子當外室，盡會使這些下作手段!”

“沒了同我的婚約，他下任家主之位岌岌可危，但我又不肯他擺布，他只能另辟蹊徑。他平日在人前刻意裝出一副與我關系極好的模樣，要是我在這里出了事，半死不活的被他帶回去，正好能用來襯托他的一往深，他再順勢提出要迎我過門，或是再大膽些，自愿與我的尸首冥婚。叔父和堂兄難保不會被這一套唬過去，承認他崔門婿的份，屆時，他既不用費盡心機來防備我，還能順利地接管藍氏，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抱歉，某沒想到他會這麼對你，把你一個人留在他邊那麼久，”寇騫眼睫了，小心翼翼地回握住的手，斟酌半天，才試探著開口，“他邊待不了，那，要和某待在一起嗎？”

“楚葹猜測，被抓走的人只有小部分擺在明面上充當人獵，剩余的，被藏在獵山的某，白原洲的人可能也在那，”他頓了下，“不管是為了白原洲，還是為了正經的份，某都不得不去那。”

“應當會很危險，你若是不愿，某就先——”

“我愿意。”

第63章 063 百愿百靈 想起指腹曾一寸寸……

夜漸濃, 山間草木的枝椏皆被裹挾其中，裝扮張牙舞爪的鬼影，風已是寒涼，天上又下起了稠的雨, 將本就難行的山道變得更加泥濘, 每踩上一腳，便要沾上一鞋底甩不的爛泥。

所幸崇山峻嶺間, 尚有避雨之可供落腳。

干柴枯枝堆疊在一起, 被大張著的火嚼得咯吱作響, 火舌翻攪，惹得墻壁上的人影也搖搖晃晃。

“開始不知道你會來, 就, 沒準備什麼東西。”

寇騫用幾截樹枝捆在一起，制一把簡陋的掃帚，撥開散落的稻草, 勉力將塵灰掃除, 原本用來裝東西的包袱皮被展開鋪到地上，總算在這間破敗的山廟中，收拾出來一小塊像樣的位置。即便如此, 讓金為榻、玉作枕的公子在此歇息, 也是千萬分的委屈。

他不自覺地挲著手指, 目晦地打量著坐在那的郎, 墨發凌, 綢衫已經，本遮掩不住什麼，在火的映襯下，約能瞧見瓷白的, 他不敢再看，怕牽扯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低垂下眼睫，“把裳換了吧，免得寒。”

崔竹喧聞言，了自己幾乎能擰出水的料，皺皺地黏在上，難得，正點頭，忽而想起什麼，猶豫道：“我沒帶裳。”

“先穿某的，等你的裳烤干之后，再換下來？”寇騫眼神閃躲地將備用的服遞過去，方一接過，他便急急地往外走，行至半途，卻覺手被什麼扯，這才想起腕上捆了一天的披帛，順著披帛回頭去，試探地開口，“這個，先解開？”

“不許解！”下意識拒絕道。

“某就在門外等著，等你收拾完，再重新綁上？”

崔竹喧微微蹙起眉，斟酌半晌，到底決定再信這個改邪歸正的小賊一回，攥著披帛，將人拉至面前，只一個眼神，他便順從地蹲下，任由將他的手腕拽過去。

解結的作實在生疏，抓著他的手在火下翻來覆去地觀察，饒是這般，指甲大半的時間都不只著布料，一個結解開，卻留下十數個小小的月牙印，他好笑地要手回去，卻將他抓得更。

“你說的，你就在門外等著，哪都不許去。”

“小祖宗在這，某還能去哪？”

緩緩松手，于是，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又添進一道門戶開合的聲音。

崔竹喧站起，低眉去解腰間的革帶，先是沾了泥點的外衫，然后是濡的中，最后是輕薄的小，分明知道他看不見，也反復確認過破舊的門板他繃得筆直的背影，耳還是免不得升騰起一陣熱意，而套上那件用料糙的裳后，熱意自耳燒到了臉頰。

聲音有些發，“進、進來吧，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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