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信不會到他手里。”
“等崔公子回虞,還不是一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是麼?”藍青溪輕笑一聲,“那要是,回不了虞呢?”
蔡玟玉面上的笑一僵,藍青溪手里著一支紅珊瑚簪子,作輕地挲著。
“名貴的花之所以明艷,是因為無時無刻都有人在心養護,若跌進山野間,遭風吹雨淋,不兩日便會枯萎,而在這兒,除了我,還有誰能去養護?”
“一貫高高在上,要所有人對畢恭畢敬,所有人對唯命是從,不是因為喜歡,是因為害怕,害怕失去權力,害怕為人人可欺的對象,就如同,當初那樣。”
蔡玟玉不有些疑,“當初?”
“不管崔公子的名號被得多響亮,也改變不了只是一個孤的事實,”藍青溪角笑意漸深,語調頗有幾分懷念,“上一任崔氏家主死時,可是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欺負,被旁支的孩子排辱,被族親厭惡驅逐,三天兩頭便要寫信同我哭訴,連信紙上都滿是淚痕。”
“花便是花,只需開得好看就好,至于那些尖刺,都該被一一拔除,你看今日,不就聽話許多了麼?”
一寒意自心頭涌出,蔓延向四肢百骸,蔡玟玉看著面前的人,攥著袖的手已泛白,了瓣,要說些什麼,忽而進來一個侍從,單膝跪下。
“公子,查到了。”
藍青溪微微頷首,蔡玟玉不得不退出廂房。
門板合攏的聲音響起,侍從這才俯首繼續稟報,“金玉書船上的船員招供,金玉書在渡松荊河時,曾被水匪劫去,又被另一窩水匪解救,從匪窩中出來后,便聲稱自己有個表妹,要去汾橈縣接人,據行蹤推斷,他應是在第二波水匪的匪窩里和崔公子有過接。”
“水匪?匪首是誰?”
“寇騫,”侍從猶豫了會兒,補充道:“就是七年前,大鬧汾橈縣,還挾持了縣令的那個。”
藍青溪眉頭輕皺,恍惚想起了一雙狠戾的眸子。
彼時他邀參與秋獵,聽聞山林間有一只通雪白、無一雜的狐貍,便出了百兩銀懸賞,或為金銀,或為得他青眼,參與者眾多,其中不乏士族公子、軍中武將,各個背弓騎馬,偏偏狩獵三天三夜,抱著白狐出來的,是個卑賤的人獵。
“匪窩在何?”
“白原洲。”
藍青溪淡淡道:“這松荊河上水匪肆,也該剿匪了。”
第56章 056 渡河之約 若我能平安歸來,那……
灶膛里的火漸熄, 蒸籠上縷縷的熱氣卻分毫不見,將籠蓋一掀,登時有一大團白霧裹著水汽噴涌而出,若是湊得近了, 皮上準被燎出個大水泡。
待白氣散去大半, 這才有一雙長木箸往里頭探去,將又白又的蒸餅挨個夾出, 在瓷碟上碼得平平整整, 再掀開旁邊的鍋蓋, 鍋鏟攪和一通,將煮至爛的米粒和碎一同盛進碗里。
這便可以開飯了。
但下廚人顯然不肯就此打住, 在廚房里繞了一圈, 干想蒸,薺菜想煮,幾個拳頭大小的紅薯也想埋進灶膛里煨一煨, 看見什麼都想置辦一盤新菜端上桌, 若非被范云強地拽出去摁在凳子上,只怕這會兒那砧板還得挨刀子呢。
“寇郎君中午也在這吃吧?”范娘子手里拿著個蒸餅,撕來掰去, 愣是沒吃上一口, 只把目放在對面人上, 熱絡道, “我讓云娘待會兒兩條魚來, 蒸了好給你下酒。”
“不必那麼麻煩,”寇騫三兩下將一個蒸餅下肚,搖搖頭道,“我吃完便走, 可能有段時間不回來,若是缺了什麼,就阿樹給你們捎。”
“這樣啊……”范娘子低下頭,心不在焉地攪弄著碗里的粥水,忽而起又往廚房奔去,“那我再做些,給你路上當干糧!”
邊上的楚葹本忙著將蒸餅扁拍平,在中間鋪上咸菜和黃瓜條,瞧見這幕,竟平白生出幾分艷羨,卻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復那副眼里只有米糧的模樣,將蒸餅塞進里,大口地嚼著。
“阿樹哥說,你上回是送崔娘子回家,所以才——”范云挲著角,小心翼翼地開口,“這回,也要渡河上岸麼?”
寇騫隨意地點了點頭,“嗯。”
范云訥訥地點頭,低眉拉了兩口粥,到底沒忍住,又問道:“岸上,好嗎?”
“……你,想渡河?”
“沒有沒有!”范云頓時臉發白,連連擺手,“我、我就是隨口問問。”
似個鵪鶉般地回去,若非害怕鬧的靜太大,此刻怕是要鉆到桌子底下去,慌忙地在腦中搜刮著,該掰扯些什麼東西,把話頭岔過去,卻忽而聽見低低的一聲——“好。”
茫然地抬起頭,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將門里進的風錯聽了回答,偏偏那人語調平和地繼續往下說。
“岸上,很熱鬧,哪怕只是尋常的時日,也比白原洲逢年過節的宴席要熱鬧上百倍,”寇騫低垂著眼睫,緩緩地回想著那夜長明的燈火,“有古怪的小玩意兒、新奇的吃食和很多人。”
厭憎的人,以及,喜歡的人。
“那,下次,我能不能……”范云張言,又有些難以啟齒,好半晌才聲若蚊蠅,“能不能跟你們一起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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