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低眉，吻在的指尖。

反正，已賣給，再搭上一條命，也是一樣。

“喏，水晶肴、胭脂鵝脯、糟銀魚，都是我吃的，分你一點嘗嘗。”崔竹喧先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雙木箸，然后自己端起小碗，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寇騫按著報的菜名，一道道夾過去，口咀嚼吞咽，味道麼，冷的、冷的和冷的，他目不自覺地往那瞟，自來最是挑剔，眼下卻面不改地吃著這些冷食。

依著在這頤指氣使的程度，定無人敢用一桌子冷食來苛待，眼下這份苦，不過是為了等他一塊兒吃飯罷了。

“我們什麼時候走？”崔竹喧問。

“等起風時，”寇騫頓了下，終于想起樁被他擱置下的正事，迅速地塞了些湯湯水水下肚，囫圇果腹，“你收拾些要帶的東西，在這兒等著，某出去一趟。”

崔竹喧輕點下頭，他便提了長刀，從窗口利落地翻出去。

甲板上，有人唉聲嘆氣地抱怨：“表小姐這氣也忒大了些，這船上這麼多人，甭管是切菜做飯的、刷鍋洗碗的還是窗洗地的，就沒一個沒被訓斥過，往日還好些，一天也就是三四個人挨罵，躲躲便過去了，今天也不知是什麼怎的，竟接連罰了十多個人。到底也就是個表小姐，還真把自己當金氏本家的小姐了不？”

另一人也苦著張臉，回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我不過是往屋子里瞧了一眼罷了，便又挨了一頓狠罵，哪家的也沒有這麼難伺候的主子啊！”

“要是下個渡口就能下船就好了。”

“還熬得到下個？”一人撇撇道，“這苦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也別等渡口，我恨不得從這船舷上一翻，立馬就投河，今夜就能消停。”

寇騫于暗，兩指夾住一顆花生，朝船舷那邊去，“噔”的一聲悶響，二人立時止了閑聊，拎著燈籠警惕地過去，寇騫則趁此機會，足尖輕點，向桅桿而去。

“花生？”左邊人伏在地上，了半天，也就尋到個斷了半截頭的花生，不由得啐了一口，“我當什麼呢，嚇我一跳，定是艙底的耗子跑上來作了，明日我就撒些藥，把它們統統毒死。”

“行了，別管耗不耗子的了，早巡邏完，早去差，難得今夜表小姐不要人伺候，咱們弄完就可以睡覺了！”

燭飄飄搖搖地遠去，寇騫靜候片刻，抬眸向卷起的船帆，刀攀緣而上。

巡邏完的奴仆依照慣例，只需同金子熹報一聲無事發生即可，但二人準備轉離開時，一貫只低頭打算盤、核賬簿的人卻突然抬起頭，“表小姐那也無事嗎？”

“算、算是吧。”

金子熹擱下筆，皺了皺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算是？”

“是這樣，表小姐今日了很大的火，但平日也常發脾氣，所以……”

“因為什麼怒？”

仆從竭力回想了一番，支支吾吾地回答：“胭脂鵝脯的片數是單數不是雙數，如意糕擺盤時四個角沒對齊，茶盞用了青瓷的沒用白瓷，小廝進門時先邁了左腳……”

金子熹聽得青筋直跳，輕啟，要說些什麼，那仆從卻繼續道：“還有好些緣由，但小的沒能待夠全程，要不要去傳其他被訓的人問問？”

“不必！”

他讀了二十多年圣賢書攢出來的好修養在今夜被揮霍了個干凈，就這種瘋婆娘，金玉書怕不是腦子里被灌進一整條松荊河，這才只剩下一雙眼睛迷心竅，不顧名聲要同私奔。

金玉書就是被摁進廟里頭出家，也休想同有什麼瓜葛。

“盯。”

“可是，表小姐不讓任何人靠近廊道。”

金子熹眸一凜。

不對，其中有鬼。

第47章 047 水中逃生 捧著他的臉頰，指腹……

崔竹喧牢記著先前無分文的窘迫, 故而這次收拾時，除最重要的手實放好，還專門把床單扯下來當作包袱皮，妝奩里的釵環步搖自是一個不落, 目四搜尋一圈, 將積小、好賣錢的鎮紙、筆洗等件也塞了進去，并上寇騫留給傍的金銀和裳, 險些連結都綁不上。

試著掂了掂, 咬牙關才挪寸余。

思及等會兒逃命時, 寇騫大抵還得背著個，只能將狠心將包袱拆開, 忍痛把便宜的東西給挑出來。

正比較著青玉浮雕松石筆筒和雙龍抱珠澄泥硯孰優孰劣, 手邊燭一閃，窗紗外一抹影飛過，眉間頓時生出喜意, 后卻陡然傳來“篤篤”的叩門聲。

崔竹喧眸一凜, 在外頭人開口前，先將手里的硯臺狠狠砸向門框，佯怒道：“滾！我不是說了不許有人過來嗎？你們都聽不懂嗎？”

“……鳴玉, 是我，”門那的聲音溫和, 將關切的語調學了個十, 倒真有幾分兄妹深的模樣, “只是些笨手笨腳的下人罷了，何必氣這樣，你都在屋子里悶了許久了，不若出來散散心？”

窗那則是被小心翼翼地支開, 垂懸下來的人影于夜中顯出來，一言不發，只是試探著，向出了一只右手。

往前，還是往后？

若往前，金子熹對向來是能避就避，眼下貿然上門，還說著這般矯的詞句，顯然是對起了疑心，可也只是疑心，念在金玉書的份上，至多是被關押起來，命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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