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崔竹喧把椅子搬到門邊抵住，湊到墻邊小聲道，“要是能就再敲一下。”

“咚”

“你是被關起來的？”

“是金子熹？”

“……你想逃出去嗎？”

每一個問題的回答，都是一聲短而輕的響，代表著肯定的回答。

這是放著木架的那面木墻，崔竹喧雙手并用，費力地將木架挪開，尋到響聲傳來的位置，解下護腕，取出里頭的刀片，沿著木板的隙小心地塞過去，刀刃沒過半，倏然被一勁兒，盡數沒。

不一會兒，便有窸窸窣窣的響聲，大約是在割開繩索，而后，傳來一道虛弱的聲：“我是樊川郡都尉楚葹，多謝郎搭救，來日必有重謝。”

“你是永寧侯之后？”姓楚，是子，又在樊川郡居要職，答案幾乎是口而出，崔竹喧凝眉問道，“都尉可掌一郡的兵馬調度，你有兵有權，又出名門，怎麼會被區區一個商賈所擒？”

“永寧侯一生未親、未生，我不過是家中世代為侯爺效力，不敢以其后人自居，”或許是因為久未開口，楚葹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繼續往下說，“我雖有都尉之名，但已無實權在，郡守聽信了佞之言，收繳了我的兵符，責令我閉門思過，卻不設限期，擺明了是要將我。”

“我不愿坐以待斃，便潛出郡城，一路追查至胥江，點了金氏的貨倉掀起，以便探查，可到底一人之力有限，敵不過一大堆護衛，故而被生擒至此。”

崔竹喧沉片刻，“可查出些什麼？”

“……此為機，不便。”

“可是和藍氏有關？”

楚葹訝然一瞬，未來得及問，便聽得清冷的聲音繼續道：“我在金子熹那瞧見了藍氏特有的凝紙，金氏雖是一方豪商，但遠不到能跟藍氏打道的程度，便是真的偶有集，與藍氏有些來往，卻沒必要將幾張白紙遮遮掩掩。”

“敢問郎是？”

“虞崔氏，崔竹喧。”

“若我沒記錯，崔氏與藍氏乃是姻親，”楚葹聲音中不免有了幾分戒備，“崔公子當對此事避嫌。”

崔竹喧輕嗤一聲，語調倨傲：“那又如何？姻親能因利結，便能因利斷。”

“你既有把握尋到藍氏的把柄，不如同我聯手，就算扳不倒藍氏，也要讓其大傷元氣，你洗清罪名，加晉爵，復永寧侯的榮耀，而我崔氏，自此為大鄴世家之首。”

空氣沉寂片刻，狹窄暗室里，無風無月，也無關風月，唯兩顆野心因滾燙的鮮而跳，而后，重疊在一起。

楚葹忽然道：“我能信你？”

明知木墻另一邊的人看不見，崔竹喧還是站直了子，三指并攏舉起，認真道：“我以虞崔氏百年的基業立誓，若我崔竹喧為背信棄義、兩面三刀之徒，便我崔氏一脈就此斷絕！”

“我以永寧侯的榮譽立誓，若我楚葹忘恩負義、違信背約，則被剔除楚姓，千刀萬剮、遭永世罵名。”

素未謀面的兩人，在上不見天、下不黃土之立誓，故而，天地不知，知者，唯與而已。

“你既無人手可調度，接下來打算如何？”

“正經的手下沒有，但松荊河上水匪眾多，若許以高厚祿，未嘗沒有肯聽我差遣的，”楚葹頓了下，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微凜，“只是尋常匪寇，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不堪大用，我招攬寇騫，但此人桀驁不馴，不一定會心。”

“他、寇騫，與尋常匪寇有什麼區別？”崔竹喧狀若不經意地問。

“尋常匪寇自是挑些柿子，殺人越貨，他不一樣，專啃骨頭，鬧得最兇的那次，上岸擄走了汾橈縣令，被數百名兵圍剿，還能帶著十數人全而退，擔一句有勇有謀也不算過譽，”楚葹答道，“整個樊川郡都因此事張了懸賞他的告示，你應當見過，彼時，他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年郎。”

崔竹喧倏然蹲下，在墻底下，尋到木板松，用另一邊護腕中的刀片割出一道寸長的口子，將金簪遞過去，“匪寇貪財，該用金子收買。”

“我走時可從船上取金銀。”

“貪者，嫌不嫌多。”

“他會收？”

“一定會。”

第43章 043 故布疑云 “我要見寇騫！”……

靠燭火照明的艙底, 瞧不見日升月落，故而，金子熹叩門而時，崔竹喧才著惺忪的睡眼堪堪起。

他第一眼瞧見的是烏黑的發, 而后是一雙纖白的手, 郎慵懶地將松散的發收攏到一塊，用一細綢帶隨意系上結, 不似平日的飛揚跋扈, 罕有地小意婉, 竟人生出幾分憐惜。

確實是個人，他想, 難怪能得他那不知事的弟弟妄圖與私奔。

金子熹倏然側過, 將目轉向黑漆漆的廊道，狀若不經意地問道：“委屈你在這待一日了，可有聽見什麼奇怪的響？”

崔竹喧慢條斯理地平上的褶皺, 頭也不抬, “什麼響？”

“也沒什麼，就是艙底比不得上頭干凈，難免有蟲、鼠作祟, 怕你被嚇到。”

崔竹喧手上作一頓, 立時臉青白, 也不管這副模樣是否收拾妥當, 提著擺就往外走, 著金子熹出了門檻，腳步不停，“你不早說，難怪待得我渾不舒坦, 沒準兒都起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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