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該馬不停蹄地去準備新貨差,但為送,船須繞道虞,那備貨的時間必然要更長,他必須有個合合理的解釋,且不能將他與寇騫的易暴人前,否則,難逃一個商匪勾結的罪名。
這般想來,他確實要忙得腳不沾地。
“既是如此,便讓表兄先著正事吧,待他忙完,提前派人過來知會我一聲。”
侍見狀松了口氣,忙將話題轉開,請示道:“天不早了,可要派人傳膳?”
崔竹喧頷首,不消片刻,便有奴仆端著托盤進來,在桌案上布好餐食。
“船上不比陸地,食材有限,還請表小姐將就一二。”侍的聲音有些發,許是怕因寥寥的三道菜而怒,抓著木箸,便急急地為布菜,“這道清燉蟹獅子頭是廚子的拿手好菜,里頭的蟹尤其新鮮,是在渡口時購置的,表小姐且嘗嘗。”
“公蟹?”崔竹喧垂眸掃過一眼,聲音帶了幾分不悅,“公蟹質實,蟹黃,華在于蟹膏,但十月之前的公蟹不夠飽滿,口欠佳。眼下九月中旬,正值吃母蟹的時間,你們的廚子卻給我燉公蟹?”
“究竟是采買的奴仆認不出公母,還是你們那廚子辨不清雌雄?”
“許是,今日忙得了方寸,一時拿錯了,”侍臉一白,勉強扯出一抹僵的笑,將那塊下乘的蟹撇開,轉而去布旁的菜,“那、那嘗嘗這個,素燴三鮮丸。”
“湯清,而非稠白,不用嘗也知道,難吃到了極點,我便是尋一個在酒樓洗了三年盤子的小工,也比這個好。”崔竹喧又看向最后一道菜,分明該選用七種綠的時令蔬菜煮開勾芡而的七翠羹,只用了蔥、韭、蒜苗、芹菜,不過四種,輕嗤一聲,“不足七倒敢虛夸,連焉黃的菜葉,也好意思稱翠?”
“你們還真是養了個好廚子,他滾過來,立刻!”
第41章 041 差錯 金玉書約我私奔。
“他大爺的, 不知道哪里跑上門來打秋風的窮親戚,一聲表小姐,真當自己是小姐了?”
廚子罵罵咧咧地解了圍,舀了瓢水凈手, 便急匆匆地跟著傳喚的小廝過去, 行至門前,未等及通報, 就豁然掀開簾子, 大步到正中, 聲音算不得恭敬,“表小姐喊我有事?”
崔竹喧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目冷淡地落下去,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瞧瞧,是什麼眼瞎手拙的廚子, 才會做出這麼一桌上不得臺面的晚膳。”
“有的吃就不錯了, 見天地挑三揀四!”廚子眼底一片憤憤,小聲罵了幾句,雖是低了嗓子, 但在氣氛凝重、寂然一片的屋, 卻是一字不地傳進了各人的耳中, 自然, 也包括崔竹喧。
微微挑眉, 面上不見半分慍,只是輕扯了角,倏然站起,端起桌案上的七翠羹, 款款行至他面前站定,將碗高舉至他頭頂,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廚子登時眉倒豎,一脖子漲得通紅,怒呵道:“我是金氏的老人了,便是公子親至,也要給我幾分面,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麼?”崔竹喧歪著腦袋,手腕翻轉,溫熱的菜羹頃刻潑灑而下,泛黃的葉七零八落地黏在發間,湯漫溢過顱頂,順著額角、鼻梁淌了滿臉,連帶著一大片領也一塊兒暈,好不狼狽。
目掠過他握著的雙拳,一副蓄勢待發、隨時要掄起的模樣,又看向他赤紅的、恨不得生剜了的眼睛,眸中帶了幾分嘲意,手指一松,瓷碗就自高跌落,踉蹌了幾圈,倒扣在木板上。
“很生氣?想對我手?”取下架子上的布巾,漫不經心地拭著自己只沾染幾滴湯的指尖,“你敢嗎?”
“你!”
廚子怒吼一聲,目狠戾,要猛撲,可立在兩側的侍從力氣更大、反應更快,電石火間,已然將他制住。
金氏再怎麼說也是響徹一方的豪商,要是出現家仆毆客的丑聞,此后行商走貨,如何抬得起頭?
崔竹喧將用過的布巾隨手一拋,恰砸在那張猙獰的面孔上。
侍膽戰心驚了許久,好不容易壯起膽子,湊上前,試探著問:“表小姐,不然,個新廚子重新置辦一桌吧?”
“船行水上,資匱乏,不好鋪張浪費。”侍訝然地抬起頭,不可置信這般通達理的話竟是出自眼前這個飛揚跋扈的人之口,這廂還未回神,那頭便話鋒一轉,“所以,今夜我便將就一二,與表兄同席。”
崔竹喧甩袖而出,一眾奴仆只得面驚惶地跟上。
“表小姐,公子還在忙正事,這會兒并無閑暇啊!”
“廢寢忘食,實乃本末倒置,”冠冕堂皇地開口,“既是如此,我更該親自前去,好規勸表兄,保重,按時用飯。”
廂房一間連著一間,回廊一層接著一層,并不認路,故而,只是憑覺胡向前闖著,輔以余觀察來的那些人的神,或松氣,或提心,竟也尋到了。
門前立著兩個侍衛,面冷然地朝呵斥:“公子吩咐了,不見外客。”
崔竹喧嗤笑一聲,微揚著下,一副倨傲的姿態。
他說不見就不見?
原本還諒著他耽于瑣事,分乏,可如今看來,他半點兒不配擔這份。
連一個廚子都敢騎在頭上作威作福,要麼是他蓄意縱容,其心可誅,要麼是他疏于管教,蠢鈍如豬,無論前者還是后者,都證明這是個居心不良的庸碌之輩,既是如此,家業遲早在他手上敗,也就不急著這一時半刻去理事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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