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不聲地把這張東西重新面團，塞進范云的加工隊伍里，自己則扯了一塊新面團，重新折磨。

為將這番小作掩飾得更蔽些，崔竹喧輕咳兩聲，問道：“為什麼中秋吃餃子，不吃月餅？”

“月餅要的料多，還得有模，做起來忒麻煩，”范云毫無芥地把那團失敗的面重新制圓圓的一片，“還是餃子好，有白面，有餡就。”

說著，便用木箸從瓷盆里挑出一團白的餡，是剁碎后攪拌均勻的蓮藕和豬，“這里能吃到豬，整日盡是鯽魚、草魚的，這豬餡的餃子一上桌，準被他們搶——你能吃多？我起鍋的時候先給你留一碗，不然你哪爭得過他們？”

每個餃子都有半個手掌那麼大，崔竹喧這廂還在猶豫著估量，范云便替下了決定，“三十個吧，要是吃不完，就分給阿鯉，那張饞，多都吃得下。”

“也行。”

崔竹喧點點頭，就見范云忽而從水里撈起一枚銅板，和餡一起，裹進了餃子皮，發覺的目，咧解釋道：“過節嘛，討個吉利！”

哦，哄小孩子的把戲罷了，見得多了，是以，興致缺缺。

但這是沒吃到銅板的況下。

了夜，天上月高懸，地下筵席滿座。

不同于往日里便是死了一兩個人都沒人出來瞧靜的死寂，今夜的白原洲委實是熱鬧至極。七八張大桌子一道鋪開，不在院，而是霸占去了籬笆外的空地，桌上煎炒燜炸的菜品一應俱全，賣相一般，可耐不住各種香味織在一起，從鼻鉆胃，生生勾起人肚里的饞蟲。

豬餡的餃子在一眾魚、蝦、蛤蜊、石螺中確實是最歡迎的，弗一上桌，便被哄搶一空，得益于有個掌勺師傅給開后門，崔竹喧無需去搶，只消坐在位置上大口吃就好。

爽口的藕丁中和掉了豬的油膩，連帶著的皮一起口，牙齒咬下，當即有一鮮香的湯涌向舌，讓人迫不及待將整個一起納進里，牙齒咀嚼的作未停，木箸便向下一個餃子探過去了。

約莫是在第十個餃子的時候，咬到了銅板。

第一時間倒了杯中的水將銅板洗凈，轉頭想好生炫耀一番，但范云還在廚房忙活，阿鯉正在胡吃海塞，便只好靠著椅背，將銅板舉到眼前，過中央那個小小的孔，去天上一圓圓的月。

而筵席的另一邊，寇騫一手搭在椅背，一手端著酒碗，目狀若不經意地掃過去，不自覺彎了角。

果然喜歡這種小把戲。

“九月初十，汾橈鎮渡口，”金玉書忽然道，“你要我送誰？”

第33章 033 強買強賣 一個金餅，買你當外……

分明是圓月, 卻更襯得人影寂寥。

寇騫垂下眼睫，將碗中的酒一口飲罷，隨手扔到桌案上，寬口的瓷碗踉蹌幾步, 好半天才穩住形, 而他，亦是好半天才出聲作答。

“那邊，”他歪著腦袋指過去, 排在最末尾的那桌, 燈影錯落間，香鬢影, “最顯眼的那個。”

金玉書順著過去, 只瞧見郎們圍在一道，杯盞，相談正歡, 大大小小, 老老，哪個不顯眼？

所以，是哪個？

金玉書想再問得細些, 卻見人堆里突然站起一個姑娘, 有些笨拙地抱起酒壇, 將自己的酒碗滿上, 顯然是個不怎麼能喝的, 卻偏要揚著下，同座上朝敬酒的每一個人杯，直至芙蓉面上暈開兩團緋，醉得不能再醉, 才歪歪斜斜地坐下去，饒是如此，還要以月作燭，酒水為鏡，把鬢邊不慎落的幾發歸至耳后。

應是了，想起那次不愉快的會面，不咋舌，蠻橫是真的蠻橫，可漂亮，也是真的漂亮。

正因如此，金玉書免不得一頭霧水，“我當你喜歡那個姑娘呢，怎麼要把人送走？”

寇騫沉默地看向那邊，掩下眸中極淺淡的落寞，倏然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喜歡，算什麼呢？”

他總不能因為月亮流過松荊河，枕在他的舟畔，被盛一只酒碗，盈在他的手心，就真的以為，月亮，歸他所有。好比現在，酒空了，月亮便走了。

他收回目，漫不經心地拎起酒壇，將空空的酒碗再度滿上。

筵席漫長，吃到酒盡羹殘時，已是二更天了。眾人三三兩兩邁著不甚平穩的步子離開，熱鬧散去，留下一桌一地的狼藉，等明朝睡醒再去收拾。

崔竹喧抓著椅背，俯嘔，又覺得在大庭廣眾下這般行為實在不雅，連灌了三杯清水下肚，這才強忍下來。

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麼難喝的酒！

又辛辣、又口，聞時沒有醇香，飲罷沒有回甘，一碗碗下肚，只覺得燒心得很，仿佛喝的不是高粱釀的酒，而是正燃的火油。可那些人都能喝下，怎麼能喝個三兩口就怯場，是故，來者不拒，飲了全程，得了每一個人稱贊的“好酒量”。

想到這，忍不住翹起角，歪著腦袋哼起不調的小曲兒。

只是腦袋暈暈乎乎的，曲子哼了一半，忘了一半，也便懶得再想，靠著椅背，一只右手往外去，只是半天都沒落到實，當即蹙起眉，不滿地喊道：“金縷！”

“……好你個金縷，膽敢懶，我要……”話到一半，模模糊糊地記起，不在崔府，而是在白原洲，于是改口，“阿鯉？阿鯉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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