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明天要開四小時盤山路，早點睡吧。"

代代把臉埋進枕頭時，隔壁床板突然撞上隔墻，隔壁的床晃一下，似乎翻了個，"這隔音不太好。"

月潑進來那刻，代代瞥見他通紅的耳尖。

吉普車碾過一道碎石坡，導航提示"芒卡烏小學剩余3公里"。夕正卡在群山的頂端，把橘斑甩進車窗，代代睫上落了層金似的。

"教師公寓的電烤爐都準備好了，辛苦你們了，趙老師住206，代老師住207。"王校長小跑著迎上來，腰間鑰匙串上的U盤隨步伐晃，印著"教育部鄉村振興項目"。

搬資的時候代代了解到，縣教育局為教師發放了取暖補，但電路負荷不足導致頻繁跳閘的問題依然存在，教室現在還靠火盆取暖。

代代住的是20平米的單間，米地磚上擺著一個七新的電烤爐。趙越叩響連通臺門："晚上冷，切記保暖。"

清晨，霧氣在窗沿結出冰花，代代發現門把手上掛著無紡布袋，里面是發熱桌墊和幾個暖水袋。

芒卡烏小學的老師和育老師一直短缺，基本都是志愿者開設興趣課程，這次支教趙越本來育都是趙越負責，現在課程給了代代。

教室的炭火盆噼啪作響，代代握著炭筆的手指凍得發紅。孩子們趴在木板拼的課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黑板上的三花貓。

"先畫三角形的耳朵，"代代哈出一口白霧，"注意這里要留個小尖，就像阿亮帶的小鏟子。"阿亮了腦袋，嘿嘿笑了。

"再畫小貓的眼睛。"代代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雪，"就像阿秀的眼睛。"孩抬起頭，睫忽閃了兩下。

趙越坐在后排角落，翻開速寫本，筆尖懸在紙上停頓片刻，畫下代代俯指導學生的剪影。隨后又在畫紙邊緣添了只戴紅圍巾的三花貓，尾尖掃過速寫本頁碼。

下課鈴響起時，趙越把自己的畫塞在作業本最底層。代代翻開時，那只三花貓正蹲在籃球架上，尾卷小小的心旁邊寫著："要獎勵。"

中午食堂飄出陣陣酸湯魚的香氣，代代和趙越正在排隊打飯，趙越突然往口袋里塞了暖手寶："注意保暖。"

學生們端著不銹鋼餐盤排在后面，有個扎羊角辮的姑娘突然指著兩人："代老師耳朵紅了！"

趙越面不改地說"這超出了你的知識范疇，室外溫差15℃，代老師那是細管擴張的正常現象。"

冬日的像融化的蠟，場的積雪早已被趙越帶著學生們清掃干凈。趙越正在場準備育課的材，轉時，看見代代站在廊檐，圍巾松松繞在頸間，正仰頭著。

"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育課？"他的聲音和悅耳，像冬日午后的熱茶。

代代回頭，看見他站在下滿眼笑意，小跑過去，圍巾在風里揚起細小的弧度。

"聽數抱團！"哨聲在空曠的場格外響亮。孩子們尖著在場上奔跑，揚起一陣塵土。

"2！"趙越突然吹響哨子。場上瞬間炸開歡笑，阿亮和阿秀手拉手轉圈，幾個男孩疊羅漢。代代一個踉蹌，發現自己被孤零零晾在場地中央。

"趙老師！"阿亮突然指著代代大喊，"你和代老師加起來也是兩個人！"聲音脆生生的。

代代抿了抿，剛要開口，趙越突然大步上前，握住的手掌，"阿亮的數學真不錯。"

孩子們發出歡呼聲，有個小孩喊，"代老師的圍巾和趙老師的大一樣耶！"

連續兩周下來代代覺十足的疲憊，周末家訪返程，代代靠著車窗打盹，趙越輕輕把腦袋撥到自己肩頭，無意識的蹭了蹭，發間若有似無的茉莉香讓趙越結了。

校車碾過最后一道山梁時，遠場已亮起串燈。王校長舉著擴音喊，"今晚七點篝火會，都來幫忙搬柴火！"

場中央的柴堆噼啪著火星，LED燈串在香樟樹上織星網。

代代被幾個苗族姑娘推搡著往篝火邊去，繡花鞋尖沾滿草屑。遠遠看到趙越倚在材室門口剝橘子，暖把他影子拉得老長，像個沉默的看客，"來呀趙老師，理老師也要勞逸結合！"

"趙老師和代老師來一個！"穿銀飾的男生突然起哄。

代代還沒反應過來，就覺腰后突然多了一力道，就被趙越攬在了懷里。蘆笙調子一轉，他忽然托住代代的后腰旋了半個圈，鞋尖準卡在鼓點上。周圍出驚呼聲里。

"你跟誰學的？"著氣問，發間銀飾纏在他手表鏈上。趙越低頭替解開發，呼吸掃過沁汗的額角："無師自通。"

不知誰往火堆里扔了把松枝，青煙騰起時人群笑鬧著散開。代代手腕一，被趙越拽著退到籃球架后。

黑暗像塊絨布兜頭罩下，后背抵上冰涼的鐵架腰又被攬起，剛要開口就被薄荷味封住齒。

遠飄來烤糍粑的焦香，代代攥著他的襯衫下擺，布料下的腰繃得像拉滿的弓弦。篝火噼啪聲里混進的嗚咽，又被吞進更深的糾纏，覺自己要呼吸不過來了。

"呼吸。"趙越忽然退開半寸，拇指蹭過水亮的瓣。代代剛要瞪他，整個人突然懸空——他打橫抱起往教師公寓走，皂香混著柴火氣鉆進領。

教師公寓應燈應聲而亮，趙越用鞋尖帶上門的聲音驚飛窗臺不知名的鳥雀。代代陷在曬得蓬松的被褥里。

趙越的指尖剛到牛仔金屬扣，代代突然弓腰蜷。他僵住作，借著月看清揪住被單的指節發白："別......我......我來例假......"話尾化作一聲懊惱的嗚咽。

床頭柜應燈自亮起，暖黃束照見代代耳尖滴似的紅。趙越在代代輕點一下，將抱進懷里。

"能不能幫我買一下衛生巾......"代代咕噥著，趙越翻坐起，床墊彈簧吱呀作響。

"等我。"他扯過羽絨服往外走，電子鎖閉合聲輕得像嘆息。

24小時便利店冰柜嗡嗡作響，趙越站在衛生巾貨架前，掃過五花八門的包裝，找到代代常用的牌子。

掃碼支付時，趙越瞥見玻璃柜里的紅糖姜塊，他抓了兩包，零錢落進募捐箱的叮當聲驚醒了打盹的貍花貓。

代代在烘暖的被窩里，聽見門鎖"嘀"地一聲輕響，只見趙越在門口待了一會讓上的寒氣散去。

他把暖宮隔著里上小腹，"紅糖水在燜燒杯里。"

鳴三遍時，代代在檀香木中醒來。趙越和躺在床外側，手臂虛環著腰腹。

下沙小學的臘梅剛結花苞，代代蹲在教師公寓前看趙越綁防鏈。冰碴子順著他的手套往下掉，在雪地里砸出小坑。

年關將近，代代媽媽催促了好幾次讓代代趕快回家，本來應該代代一個人回家的，但是趙越怎麼也不放心代代一個人回，最終和校長說好后就開車準備送代代回家。

剛上高速趙越媽媽的短信就來了，會議提前他們已經回家了。

車停在代代家小區樓下時，路燈剛亮起來。趙越把吉普停在石榴樹下，枝椏上還掛著不知誰家孩子落下的風箏。后備箱里苗家臘腸和鎮安板栗作一堆，代代卻遲遲沒解安全帶。

"這麼快就到了？"代代有點依依不舍。

"舍不得？那我去見見丈母娘。"趙越按著代代腦袋吻了上去。

代代撲哧笑出聲："那個，你要不要先回家？"絞著圍巾流蘇，"我媽要是看見你搬這麼多東西，準得留你吃三鮮煮饃。"

趙越單手撐在副駕車窗上，羊絨大蹭著代代羽絨服沙沙響："上個月給王校長扛五十斤教材都沒見你心疼，這會兒倒怕我吃碗煮饃？"

路邊突然傳來鄰居阿姨的招呼："代代帶對象回來啦？"驚得一把捂住他的。

"真沒良心。"趙越就著手掌悶聲說，熱氣呵在代代腕間，"白給你當了司機。"突然張口輕咬指尖，嚇得代代手撞上車載香薰——苗繡香囊晃悠著，灑出一把干桂花。

代代拽著趙越袖口撒："真不行！我爸會嘮叨個沒完的......"

話沒說完就被掐住臉頰，趙越拇指挲凍紅的耳垂："行，年后早來回學校。"

代代著單元門看他倒車，尾燈在雪地上拖出兩道紅痕。手機突然震：[后備箱給叔叔的柿餅忘了拿]

追出去時，趙越正靠在車邊笑，肩頭落滿新雪："要不要搬運工？"

"趙越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他張開雙臂接住撲來的姑娘，不等某人說話就被堵上了，"元宵節前回來。"

電梯鏡面映出代代凌的丸子頭，鑰匙還沒進鎖孔，門就傳來媽媽的笑罵："臭丫頭舍得回來啦？"

青花瓷碗里的葫蘆還冒著熱氣，代代爸爸突然在桌下踢拖鞋："你媽要給你介紹對象......"話沒說完，代代一口汽水嗆進鼻腔，橙子味氣泡辣得眼眶發紅。

"就住在安平路那邊，"媽媽舉著手機往眼前湊，"人家爸媽都是外部的......"

"鄭重的通知您，我親的秦士代先生，我有男朋友了！"代代推開手機，筷子停留在臘牛上，"剛就是他送我回來的！本地人！"

兩把椅子同時劃拉地磚。爸爸的腳在飯桌磕了一下："不早說！人呢？"媽媽已經掀開臺窗簾："人呢？咋不喊人上來吃飯！"

"別看了，他這會兒早到家了。"故意把糖蒜嚼得脆響。

"干啥的？"爸爸著辣椒油。

"嗯，和我一樣。"

"父母做啥的？"媽媽掰開椒鹽核桃。

"外。"代代把外這幾個字咬的重重的，"媽你這臘鹽放多了！"

躲進臥室時，飄窗上晾的羊還在滴水。代代撲進被褥給趙越發消息。

屋外的對話聲混著電視新聞飄進來：

"高新區的房價......"

"老婆，代代的眼應該不會差吧？"

"像你就差不了，像我的話，嗯，差一點......"

代代爸爸扶額。

"老公！把你藏的西酒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