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公司派了專員安家屬緒。

但即便如此，休息室的氣氛依然抑得令人窒息。

天花板上的冷燈毫無溫度地照亮著每一張悲傷的臉，空氣中彌漫著極度不安的緒。

大屏幕上正持續播放著搜救現場的畫面。

搜救隊員穿著橙裝備，在山廢墟間艱難前行。

但由于是夜晚，搜救工作變得十分困難。

天寒地凍，對生存也是極大的考驗。

直升機在頭頂盤旋，艙門打開，探照燈掃過殘骸。

鏡頭每推進一寸，所有家屬的心都跟著。

最新的消息不斷滾：

【搜救隊已發現第82，初步判斷為男乘客】

【多被找到，正運往當地醫院進行DNA采樣比對】

【航司公布機上乘客國籍名單】……

不斷有尸被找到，一又一裝進黑裹尸袋里被抬走。

有人抱頭痛哭，有人呆滯地坐著不，也有人緒崩潰，被醫護強行帶離現場。

陸語婳坐在那里，眼神空地盯著大屏幕。

消息一行行刷新，像一把把刀，割裂的神經，剮下一層心皮，剖出深藏的絕。

翻涌，疼得發麻。

這時，畫面掃過現場廢墟，鏡頭一晃，突然捕捉到了一抹帝王綠。

陸語婳瞪大了眼睛。

那只被親手扔進垃圾桶的手鐲……最后又被他撿回去了嗎？

沒等細看，鏡頭很快又切回了地獄般的場景。

但的思緒卻無法從那一瞬間離，整個意識仍停留在那只手鐲上，沉回憶的漩渦中。

那天的爭吵歷歷在目，他傷的眼神深深刻進了的心里。

盧克拿了水和一些食回來，他蹲下來，把水放在旁邊，語氣輕。

“婳婳，你先吃點東西吧。”

可連看都沒看，眼睛依舊盯著屏幕。

時而冷靜時而崩潰。

盧克覺得，本不是在等消息，更像是在等一個奇跡。

陸語婳就這樣不吃不喝地在休息室里坐了八小時。

從夜幕低垂到天邊泛白，機場外的航班一個個降落，起飛。

而邊，只有不斷更新的噩耗，在無聲地折磨。

八小時后，歐亞航空終于發布了最新的方聲明。

公司總裁語氣沉痛地表示，雖然搜救仍在持續，但找到生還者的可能已經非常渺茫。

話音一落，休息室里頓時一片混，有人撲在椅子上，有人忍不住崩潰哭喊。

陸語婳居然沒有哭。

轉頭給盧克科普：“他說得不對。飛機只是撞山，又不是墜海。墜海的生還率是零，撞山是可以活下來的。”

聲音輕緩，條理清晰，仿佛只是冷靜地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但看向盧克的眼神，卻分明像是哀求——哀求他告訴，說得沒錯。

好像只要盧克認同了的說法，那個人就會回來了。

盧克頭哽住，他知道又在自欺欺人。

確實，飛機撞山存在極個別奇跡生還的案例。

但幾率，得可憐，不到百分之一。

這些都懂，只是避而不談，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那就是有人可以活下來，而那個人一定會是顧瑾衡。

盧克心疼得幾乎不過氣來，卻也只能順著的執念低聲說：

“你說得對，撞山的話，是有生還可能的。只要沒找到尸……我們就不能放棄希。”

陸語婳緩緩點頭，握了盧克的手，手指冰涼卻用力——

那是一個瀕臨崩潰的人，拼命抓住的一線希。

又過去了四個小時。

隨著時間的流逝，找到生還者的希越來越渺茫。

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現了208尸。

搜救仍在繼續，但誰都心知肚明——

與其說是在尋找生還者，不如說是在尋找遇難者的。

陸語婳突然看向盧克，聲音沙啞，語氣卻出奇平靜：“你說諷刺不諷刺？我這一生中最的兩個男人，他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沒能在他們邊。”

盧克看著這樣的，心里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該替慶幸，還是心痛。

這是接現實了嗎？終于承認，顧瑾衡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下一秒，又低頭盯著手機，眼神痛苦而茫然。

屏幕上掛著幾個未接來電，全都是昨晚顧瑾衡登機前打來的。

“我為什麼沒接呢……”又開始責怪自己，“就因為我賭氣逃避……所以錯過了這輩子最后一次跟他好好說話的機會……”

陸語婳已經十二小時沒吃沒喝了，盧克怕撐不住，于是勸：

“婳婳，我們先回去吧？顧瑾衡的爸爸也快到了，有了新消息，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可陸語婳像是沒聽見，眼神空空地看著前方，一不。

片刻后，問盧克：“你不是說，我是被幸運神眷顧的人嗎？”

聲音輕得像一飄在空氣里的細線，抓都抓不住。

盧克怔住了。

這話他不知道怎麼接。

他當初只不過是為了安隨口一說，沒想到陸語婳現在卻把這句話，當作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所以他還是會回來的吧？”看著他，眼神明明寫滿絕，卻強撐著一近乎癡狂的希。

盧克嚨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又開始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陸語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緩緩握起又放開。

“我怕他得到了就不會珍惜，所以我一直不肯答應他。他后來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也不肯接他，還總說那些傷他心的話……前天還為了一只手鐲跟他吵，我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所以上天要懲罰我？”

“不是的。”盧克紅了眼眶，聲音也有些啞了，“是他以前欠你太多了，那些不過是在還債，不是什麼恩，你沒有忘恩負義。”

可陸語婳仿佛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喃喃說：“也許……不能跟他在一起，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懲罰。”

-

天已完全放亮了，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照得休息室亮堂堂的。

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這樣的天氣，換作平時，陸語婳的心總會輕松些。

但今天，的世界只有無盡的黑暗，再明的，也照不進的心里。

休息室里依舊死寂，只有屏幕不斷播報著最新消息。

前方突然傳來一陣。

最新消息顯示，搜救人員在飛機殘骸中發現一名生還者。

陸語婳猛地握了盧克的手，指節泛白，力氣大到像是要把他的骨頭碎。

盧克吃痛，卻沒掙開。

幾乎屏住了呼吸，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腔里蹦出來，只盼著那個人會是他。

可當聽到“是一名被困在座位間的年輕”時，的心再次從云端掉深淵，眼里那一點微，也熄滅了。

休息室另一端傳來聲響，一對中年夫婦激地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他們顯然是那名生還者的父母。

陸語婳抬頭看著他們，眼神怔怔，無比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