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

陸語婳接到雷逸的電話，說要請吃頓飯，為送行。

餐廳燈溫暖，窗外是夜和車流。

雷逸今天的裝扮與往常大不相同。

沒有了慣常的西裝革履，他穿了一件米的休閑西裝。

質地高級，剪裁利落，袖口也隨意地挽起，出腕表和手腕骨節分明的線條。

這樣一打扮，讓他看起來了幾分英，多了些隨與親和，仿佛刻意卸下了某種距離。

氣氛溫溫吞吞地沉默了一會。

直到上菜時，雷逸才忽然開口：“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陸語婳輕輕“嗯”了一聲：“記得，我錢包被了，你替我付了錢。”

雷逸笑了笑，眼里泛起溫的回憶：“其實那天我心本來很差，但遇到你之后，就突然沒那麼糟了。現在想想……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緣分？”

陸語婳說：“緣分這種東西，不能太當真的。”

雷逸看著，深吸幾口氣，鼓起勇氣：“那天，在我爸媽的結婚紀念酒會上……如果不是顧瑾衡突然鬧出那麼大靜，我其實想對你說——”

“雷逸。”陸語婳打斷了他，語氣溫卻堅定，“我一直都把你當好朋友。”

雷逸怔了怔，眼里浮出短暫的落寞。

他低聲問：“為什麼不考慮更進一步呢？”

陸語婳平靜地看著他：“因為……我對你，沒有那種覺。”

他沉默了兩秒，試探著問：“或許……我們可以先試著相看看？就當……給我一個機會。”

“釣著自己不的人嗎？這樣跟高惜月有什麼分別？”陸語婳說得很直接，“你也不想變你哥那樣的人吧？”

雷逸一時無言以對。還真是一點余地都不留啊。

但他還是不想放棄，不死心地又問了句：“那以后呢？以后有沒有可能？”

陸語婳沒有回避，緩緩搖頭：“以后也不會有的。”

雷逸沉默了一會，然后扯起角，努力讓自己笑得不那麼難看。

“好吧。我接現實。但我們……依然是好朋友。如果以后有什麼事，隨時找我。”

陸語婳點了點頭，聲音和：“嗯，謝謝你。”

一場朋友之間的告別，注定沒有的溫度。

-

飯后，陸語婳走出餐廳，晚風吹起的頭發。

無意間一抬眼，便看到顧瑾衡站在馬路對面。

形拔，西裝敞著扣子，手袋，一副神閑散，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兩人的目在夜中匯。

他走了過來，停在面前，語氣不急不緩：“你接他了嗎？”

陸語婳問：“你怎麼在這里？”

他垂眸睨：“路過，正好看到你跟他進去吃飯。”

“所以你等到現在，就為了問一個無聊的問題？”

“是啊。看在我等了這麼久的份上，可以告訴我嗎？”

“沒有。”陸語婳說。

“為什麼？”他挑眉，眼神中帶著一探究。

陸語婳語氣不耐：“要你管？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笑意溫：“找你吃飯。你不是還欠我一頓飯嗎？今天可以請嗎？”

“你沒看到我剛吃過晚飯嗎？怎麼可能還吃得下？”

“那就先欠著。”他盯著，笑容不減，“你不能賴賬。”

“我又不是你，我不會賴賬。”

顧瑾衡又被這一通拉踩給氣到了。

沉默片刻，他忽然問：“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十二點。”

“我明天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推不掉。但我會在十點半之前到機場。”

頓了頓，他說：“給你送行。”

陸語婳沒立刻接話，而是低頭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

“你忙你的吧，不用特地來送我。”

“可是我想送。”

他之前一直在自欺欺人，總盼著陸語婳會回心轉意，留下來。

但最后，他等到心灰意冷，都沒等到改變主意。

所以，他接了現實，只想好好跟告個別。

陸語婳抿了抿，沒跟他再爭，只說：“那隨便你吧。”

-

機場的大屏幕上，航班信息不斷滾更新。

陸語婳靜靜坐在航站樓里的長椅上。

早就托運好了行李，也拿好了登機牌。

本該直接過邊防和安檢，然后去休息室等候登機的。

但那個男人說想和當面告別，于是留了下來，在值機區域等他。

今天天氣很差，外頭風雨加。

暴雨拍在玻璃幕墻上，噼啪作響，仿佛整個天空都要塌下來。

陸語婳聽見周圍不旅客都在議論，說機場外的主干道出了大事。

一場連環車禍，十幾輛車撞一團，通癱瘓，擁堵長達十公里。

“路上的車都紋不，我看沒個把小時，暢通不了。”

“幸好改坐了地鐵，不然非得堵死在路上不可。”

“還好我讓你們提前五小時從家里出發吧？不然還真有可能趕不上飛機。”

陸語婳拿出手機，點亮屏幕看了一眼。

十點二十五分了，還剩五分鐘。

十分鐘前，金珠問顧瑾衡到哪里了，他說還堵在三公里外。

陸語婳打開地圖app，那段路依然是深紅，顯示“嚴重擁堵”，幾乎不。

想，他這次，大概是真的趕不過來了。

外面天越來越暗，雨也越下越大。

頂部冷白的燈映在漉漉的地面上，移門一開一合，帶起一陣陣狂風，將意與寒意一并灌進大廳。

陸語婳著雨幕，想著顧瑾衡又要食言了。

但這次，不怪他。

畢竟，車禍跟這樣惡劣的天氣，任誰都無法預料。

又等了一會兒，然后拿起手提行李，朝邊防走去。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傳來。

下意識回頭，下一秒，整個人怔住了。

是眼花了嗎？

那個一路狂奔而來的男人，氣吁吁沖進航站樓的人，是他嗎？

向來把自己打扮得致得的顧瑾衡，此刻卻早已沒了面。

黑發凌地在額前，水珠順著直的鼻梁落，越過優雅清晰的下頜線，滴落在地面。

他渾，腳泥濘不堪，牛津皮鞋也早已失去澤。

他像是從風暴中心掙出來，只為趕一場可能再也無法相見的離別。

男人停在面前，雙手撐著膝蓋，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著氣。

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顧瑾衡。

而他的這份狼狽，似乎只為一人。

顧瑾衡勉強站直了，抬起手腕，亮出他那只泛著銀的陀飛機械表，在面前晃了晃。

“十點二十九分三十秒，我來了，沒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