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焦糊味,圣旨燃燒的火焰從明到暗,漸漸熄滅。
晚余接連兩個出乎意料的舉令祁讓險些維持不住表面的冷漠,雙手被迫握住脖子的瞬間,呼吸都跟著停了下來。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沒有到,掌心到溫度的一刻,讓他有種想要流淚的沖。
仿佛滿疲憊的游子,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指尖到了故鄉的春天。
半生,漂泊無依,就是他魂牽夢縈的故鄉。
指腹在頸間輕輕,那細膩的,帶著生命搏的,如同溫一刀,瞬間刺穿他偽裝的強鎧甲,刺他早已模糊的心底。
他看著,看著這個用生命向他發出控訴和挑戰的人。
的神那樣倔強,那樣瘋狂,握在他掌心的脖頸卻是那樣纖細,那樣脆弱,仿佛輕輕一,就會徹底破碎,如同他們之間早已千瘡百孔,支離破碎的。
思念無聲無息,卻又如同驚濤拍岸,他恨不能直接將擁懷中,用盡所有的力氣。
但他還是忍住了。
他閉了閉眼,下心頭翻涌的氣,緩緩開口:“你想好了,燒了圣旨,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我早就不能回頭了。”晚余說,“自從被你強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后來種種,也都是你我的,是你以為名,將我一步一步絕境。”
哀怨又憤恨地看著他,眼中水汽氤氳:“被你強占后,我不是沒想過妥協,我向你屈服,來換取我和徐清盞在宮中平安。
可你假扮祁騙我,冤枉我害死了馮貴人的孩子,問都不問就將我打冷宮。
我逃了三個月,還是沒逃出你的魔爪,被你抓到后,我也曾一度認命,打算老死宮中。
我為你背負妖妃的罪名,替你與太后周旋,拿到江連海謀反的證據,你卻用假避子湯騙我,聯合所有人將我蒙在鼓里。
我說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你不聽,我說讓你雨均沾你不聽,我說讓你不要對孩子太過寵你還是不聽。
現在,孩子沒了,我說是被人害死的,你照樣不聽。
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誰造的?
你告訴我,這樣遍鱗傷的我,要怎樣回頭?
我回頭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我走到哪里,能甩開這些痛苦的記憶?
你告訴我。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你來給我一個答案。”
不想再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脆弱,說到最后,還是忍不住帶了哭腔。
祁讓默默看著,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無于衷。
晚余的話,每一個字都是一針,每一針都準地扎在他心頭。
他知道。
從梨月出事那晚,他就已經醒悟,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的一意孤行害了,害了梨月。
現在的局面,是上天對他的警示和懲罰。
所以他決定放離開,讓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況下離開,讓永遠都不知道沉睡的那夜發生了什麼。
可偏偏還是知道了。
他以為沒有那麼在意孩子,卻不住打擊吐昏迷。
他讓烏蘭雅騙說孩子的死和旁人無關,也是想讓釋懷離開,卻沒想到,那句話竟讓萬念俱灰,沒了活下去的力。
他只能用仇恨將喚醒,讓仇恨支撐活下去。
只要能慢慢走出傷痛,他愿意被恨著,恨一輩子也無所謂。
他深吸一口氣,漠然道:“過往種種,不必再提,朕說了梨月的事與旁人無關,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朕立刻讓人送你出宮。”
“我不走。”
晚余大喊一聲,氣憤地瞪視著他,下一刻,卻又強怒火,抓住他的一只手,在自己心口,哽咽著求他,“皇上,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梨月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敵暗我明,防不勝防,的死我不怪你,我也能會到你的傷心和為難,可梨月就算真的只有一個月的壽命,也不該死于他人之手。
你那麼,你每天批折子都抱著,死了,你怎能忍心不為討回公道呀皇上?”
跪倒在他腳邊,向他苦苦哀求:“求求你了皇上,替咱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吧!
如果皇上不便手,就讓我來,所有的惡名我一人承擔,等我給梨月報了仇,我以死謝罪來保全皇上的名聲,行不行?”
本就瘦小的子,就那樣蜷在他腳下,卑微又可憐,他高大的軀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將襯托得更加渺小。
此時此刻,不再是那個一心追求自由不顧一切的倔強姑娘,而是一個失去孩子,支離破碎的母親。
“梨月的死,我也有錯,上天不僅懲罰了皇上,也懲罰了我,如果我沒有那麼執拗,如果我早點認命,如果我也能像后宮別的妃嬪一樣安守本分,或許梨月就不會死。”
哭著承認自己的錯,一滴淚落在他明黃繡云龍紋的靴子上。
他知道錯了。
也知道錯了。
他們的醒悟,是用世間最摧心折肝的代價換來的。
掌心的溫度隨著的下跪而消散,祁讓悵然若失地攥起拳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虛弱的,和鬢邊那朵白牡丹一樣巍巍。
他應該將拉起來,摟進懷里的。
可他并沒有。
他一不地站在那里,用冰冷的語調對說:“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你如果放棄了,你就還是朕的妃嬪。
是朕的妃嬪,就得履行妃嬪的責任,敬事房會掛上你的牌子,你要隨時準備侍寢,這樣你也能接嗎?”
晚余愕然,臉隨之一變。
祁讓不覺屏住呼吸,拳頭攥得更。
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后,晚余說:“我愿意。”
不就是侍寢嗎?
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藏在背后的那個人找出來。
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到底和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了報復,竟不惜對一個嬰孩下手。
雖在渠,卻從不曾用惡意對人,也不曾主傷害誰。
既然這樣都免不了被人傷害,那也不要做什麼好人了。
不就是殺人嗎,只要有刀,誰不會?
咬了咬牙,眼中是玉石俱焚的狠絕。
祁讓低垂的長睫遮住眼底的驚詫,這一刻,他竟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應。
仇恨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眼前這人,分明還是從前的模樣,卻又和從前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這種轉變是好是壞,但他知道,從前的江晚余再也回不來了。
他定了定神,沉聲道:“既然你如此堅持,又不相信朕的話,那你就自己去查吧,如果你能查到什麼確鑿的證據,證明梨月是被人所害,不管那個人是誰,你都可以親手殺了,但你休想朕會對你出手相助。”
晚余終于得到他一個明確的答復,強撐的神瞬間土崩瓦解,跪坐在地上,沒了半分力氣。
“多謝皇上全。”有氣無力地向他道謝,“臣妾不敢勞煩皇上相助,臣妾想見一見徐清盞,可以嗎?”
祁讓定定看,短暫的沉默過后,幽幽道:“只是想見徐清盞,不想見沈長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