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先生把脈很準，三甲醫院的儀都未必比得上，一號難求。

溫翹往診室走時，掌心微微發——雖然已經接了現實，但要是真能調好呢。

可走進診室，溫翹卻有些意外，季朝瑜竟然也在。

他兩條長懶洋洋支在地上，正歪著頭跟華老說笑。

聽見門簾響，他后頸一頓，轉頭時狐貍眼倏地亮了：“喲，這不我們家翹翹嗎，哪兒不舒坦？”

霍靳堯結滾了滾，“季總看著倒是病得不輕。”

“總比霍總強億點點。”季朝瑜撐著扶手直起，白襯衫領口晃出那枚四葉草吊墜。

溫翹微微恍神，“我以為你早就賣了。”

季朝瑜手指無意識的挲吊墜，“我是舍不得，但最窮的那年還是被我媽賣掉了，不過我在墜子上做了個標記，你看……”

溫翹湊上前，在吊墜背面有一個很小的“W”。

“上大學后，跟同學創業，賺的第一筆錢，就是千方百計的找到這枚吊墜。”季朝瑜瞳孔忽然泛起一層薄霧，像玻璃罩里清氤氳的水汽，年的好與不堪，全在其中。

霍靳堯臉烏沉沉的，帶來這，是為了讓跟野男人敘舊的？

“咳……小瑜。”

華老先生叩了叩脈枕，季朝瑜立刻斂了笑退到一邊，“不耽誤表姑父診脈。”

診室里檀香混著藥草氣，卻不住兩個男人之間“噼啪”作響的火星子。

霍靳堯后槽牙繃得發，“請季總回避。”

“憑什麼？”季朝瑜倚著博古架，碎發垂下來遮住半邊譏諷的目，“除非我們翹翹親口說你。”

霍靳堯突然笑了，“季總當小三倒是當的心安理得。”

“比不上霍總。”季朝瑜指尖轉著車鑰匙，“直播時哄發消息，又在所有人面前唱夫妻恩的獨角戲，霍總的所作所為跟路邊耍猴的有什麼區別？”

那件事，溫翹也還沒咽下那口氣，“嗯，不錯，群眾眼睛雪亮。”

“他是群眾？”霍靳堯手背青筋暴起，“他是著窗戶的賊！”

“人家怎麼就是賊了？”溫翹猛地站起來，“霍靳堯，別以為幫我找著顧醫生，我就會像以前一樣搖著尾等你。”

診室里陡然靜下來，溫翹盯著脈枕上繡的忍冬紋，冷聲道：“都出去。”

兩個男人老老實實的走到外頭天井，各自點了煙，誰也不搭理誰。

一煙完，季朝瑜掃過霍靳堯額頭的淤青，“霍總搶跑的本事見長。”

意有所指。

“能搶是本事。”霍靳堯再次出煙盒，卻又塞了回去，“季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深有會麼。”

季朝瑜目幽冷，“可有些傷疤，不管怎麼補救，也長不回原樣了。”

霍靳堯狹眸黑沉。

“那就讓新重新長，徹底清創重生。”

季朝瑜冷笑，“霍總倒是自信。”

霍靳堯剛要說什麼，診室門“吱呀”開了，兩個男人同時轉，霍靳堯快半步扶住溫翹胳膊：“怎麼樣？”

溫翹甩開他。

方才華老也說‘胞宮損，沖任虛衰，小姑娘你過重傷，很難再孕’。

沒什麼表，“沒事，下午來取藥。”

霍靳堯立刻說，“我讓人來取。”

溫翹：“前夫該像土的人，安安靜靜才算積德。”

霍靳堯近，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聲線低，“三月之期，協議第一條，配合秀恩。”

溫翹：“現在又沒外人。”

霍靳堯：“他呢？”

溫翹：“他不是外人，至比你。”

霍靳堯氣著了，兩指起下，“行，比我是吧，那我在這親你，也無所謂了？反正也不是外人。”

說罷，他高大的影下來。

溫翹慍怒，“霍靳堯。”

季朝瑜沒聽清二人的對話，只看到霍靳堯要強吻溫翹，臉瞬間冷，“霍總要耍強？”

溫翹趁機推開他，“我先走了。”

華老先生的話，似乎又把拉回幾個月前，躺在冰冷的手臺上，打他電話不通的夜晚。

心里煩悶的走的又快又急，也不想坐霍靳堯的車。

可剛要越過車，就被他握住手腕拉了回來，塞進副駕，“這邊不好打車。”

溫翹剛要推門下去，季朝瑜也拉開車門，徑自坐進車里，對門外瞇著眼的霍靳堯笑道：“車拋錨了，霍總捎我一段。”

霍靳堯冷笑，“季總打不起車？”

“這邊不好打車。”季朝瑜沉著嗓子學霍靳堯說話。

溫翹“噗嗤”笑出聲。

霍靳堯沉著一張臉坐進駕駛位時，溫翹已經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進了后座。

霍靳堯從后視鏡盯著兩人幾秒。

行，真行。

一腳油門踩出去，后座兩人笑得東倒西歪。

路上溫翹接到一個電話，是姚予白打來的，聽了兩句，好奇，“又借書？資本家不當了，一心投科研了……張姨在家，你自已去找吧……行，我應該也快了……”

季朝瑜眉梢一挑，著駕駛坐，小小聲道：“喂，你這大外甥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霍總，咱們的競爭隊伍還不小呢。”

一陣急剎車，溫翹猛地前傾，掛了電話。

路程有點遠，溫翹瞇瞇糊糊的，打了個盹。

快到小區時，季朝瑜再次著駕駛座，“霍總不問我去哪，是不是不禮貌？”

“我想，季總不介意去家里坐坐吧。”霍靳堯指尖敲著方向盤。

季朝瑜疑，“這麼大方？”

之前去溫翹家，他跟防狼似的防著他。

霍靳堯面不改，“我是正室，自然有正室的襟和氣量。”

“不對，有詐。”季朝瑜瞇起眼，“你是想用我對付家里那個？”

霍靳堯目不斜視前面的路。

季朝瑜冷嗤，“我終于知道翹翹為什麼不要你了，這心眼子跟蓮藕似的。”

霍靳堯卻只有苦笑，但凡他對耍一點心眼，他們就不會鬧到今天這一步。

以前的多好哄啊，只要他稍微玩點心思，會立刻像小綿羊一樣偎進他懷里。

可他怎麼舍得把商場上的那些手段用在上。

就算最后迫不得已提出了三月之期，他也不舍得用那東西約束任何。

“你倆蛐蛐什麼呢？”溫翹突然出聲。

季朝瑜笑了笑，“沒事，跟霍總討教討教經驗。”

溫翹以為他們說的是生意上的事，下一秒卻聽季朝瑜說，“討教怎樣才能不為前夫哥的經驗。”

溫翹：“……”

霍靳堯一張臉沉的能滴水。

進了小區，開去地庫的路必經公寓樓下，先下了車。

至于季朝瑜，在霍靳堯車上，要招待也不歸管。

公寓樓里，兩部電梯中的一部正在維修，兩個穿藍工作服的師傅對著萬能表測數據，溫翹上了另一部。

15樓停下，又有一個維修工站在電梯外，帽檐得很低，垂眸盯著手機。

溫翹以為他等著用電梯，便快步走出來，然而肩而過時，那人鐵鉗般的手掌突然掐上來。

溫翹這才發現，他手機上正是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