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折垂眸看。
昔年縱任的小帝姬,此時此刻比他后宮中的任何妃嬪都要順溫。
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緒,只淡淡應允道:“自然。”
不等魏姒謝恩,他握住的手將拽進懷里。
眾目睽睽之下,謝折抱起魏姒離開了正廳。
聞星落目送兩人消失在門外,著酒盞的手用力到關節發白。
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似是察覺到不安的緒,謝觀瀾沉默地握的手。
…
寢屋。
謝折坐在龍榻上,握住魏姒為他寬解帶的手,“你想殺朕。”
魏姒抬眸看他。
記得謝折年時容極好如艷當空,是京城所有年郎里最好看的一位,如今他風華老去,薄愈發的薄,眼窩也比從前更加凹陷深邃,于是便呈現出一種閱盡滄桑的明來。
他以一無所有的質子份,登上了最顯赫的位置。
執掌朝堂二十年,權力高度集中,眼線遍布各大郡縣,仿佛無形縱天下的巨龍,深所有諸侯王的忌憚。
天底下,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逃過他的眼睛。
魏姒沒再按照香君為設計的方案走,坦率地承認道:“是。”
廳堂上的對話,不過是兩個人的謊言。
盯著謝折錦袍上的龍紋,“我活在世上的每一日,都想殺了你。我后悔當初,為什麼要選你當我的駙馬。如果能回到當年,我一定會勸父兄提前殺你。”
烽煙四起的那一年,依舊是皇宮里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每天最大的煩惱,是謝折為什麼還不給回信。
謝折回到封地鄴城以后,每天都要給他寫信。
喜歡給他寫信。
告訴他花園里有哪些花開了,告訴他母后又吃不吃的燕窩,就連得了新的簪花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要寫進信里。
可是謝折很給寄回信。
那一年,他從一個月一封的回信,漸漸變了三四個月一封,最后干脆不再給寫信。
盼啊盼。
盼星星盼月亮,沒盼到他回京娶,卻盼到了他率軍造反。
往事不堪回首。
魏姒閉了閉眼,下心頭的怨恨和酸楚,忽然主跪倒在謝折的腳邊。
抬起頭,“但是,世殊時異,我如今已不能夠像當年那般任。我做了母親,我膝下有五個孩子,我要為他們的將來打算。謝折,你如今是天子,他們的前程,只在你一句話間。”
謝折用拇指和食指住的雙頰,居高臨下地看著。
“母親。”
他品著這個陌生的詞。
魏姒眼瞳如水。
知道謝折的母親剛生下他就難產離世。
他父親的貴妾,為他取名“折”。
折,斷也。
是何用心不言而喻。
不久后,那貴妾被抬為續弦,續弦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就把謝折送進京城去當質子。
謝折時仗劍,想當劫富濟貧的游俠,想博天下。
可他自己從出生起,就從未擁有過母親的。
“母親……”謝折又念了一遍這個詞,似乎對魏姒更興趣了,“所以,你是為了你的孩子們,才想方設法讓穆家告訴朕,你在西南?你是為了你的孩子們,才主對朕示好?”
魏姒承認得干脆,“是。”
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謝折。
他子微微后傾。
魏姒經過香君的教導,如今頗會察言觀,知道謝折的意思。
低眉斂目地站起,主為謝折寬解帶。
盡管已至中年,可是為帝王,謝折保養得很好,平日里也有經常騎馬箭,他甚至比很多年輕男子更加驍勇健碩。
他挑著眉看魏姒。
似乎不大滿意笨拙的取悅,他翻將在下。
魏姒有一瞬間的恍惚。
年時,曾無數次憧憬過和謝折的房花燭夜。
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這種份。
花燭燃了一夜。
…
次日,蓉城落了初雪。
魏姒是前朝公主的消息不脛而走,人人都稱贊天子仁善,不僅沒有殺了前朝余孽,甚至還顧念舊,要帶前往京城安置。
聞家兄妹在街邊。
聞如風前幾天剛出獄,因為走投無路,只得放下讀書人的份,幫聞如云在街邊賣。
聞如雷持懷疑態度,“二哥,你這生意靠譜嗎?”
“怎麼不靠譜?”聞如云不大高興,“這可是金鑲玉!我逛街的時候中了一等獎,一等獎是半折購買金鑲玉,那人說了,只要我出十兩紋銀,就能買到這塊價值二百兩紋銀的金鑲玉,不知道占了多大的便宜!只要咱們把這塊金鑲玉反手高價賣出去,就能發財!”
“什麼金鑲玉,”有路過的百姓譏笑,“三歲小孩兒都知道這玩意兒是騙人的!玉是雜玉,金是上去的金箔,這一塊金鑲玉連半兩紋銀都不值!對了,那人的獎券全是一等獎,專門騙你這種傻子的!”
周圍傳來哄笑聲。
聞如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喃喃道:“不可能……我這種經商奇才,怎麼可能被騙?!”
“大哥、二哥、三哥!”
聞月引突然匆匆跑了過來。
興到雙頰通紅,“你們聽說沒有?原來咱們的娘是前朝公主,和天子曾經有過一段婚約!現在天子就在鎮北王府,打算帶娘去京城福!”
三兄弟不敢置信,“當真?!”
“我騙你們干什麼?!說不定,天子還會娶咱們娘親呢!”
聞如風一掃出獄以來的頹喪灰敗,驚喜道:“這麼說,咱們很快就要為皇子公主了?!”
“是啊!”聞月引激,“咱們家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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