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看不十分清楚那人的相貌，聞星落還是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東宮里，除了太子謝序遲，就屬那位謝三爺最令人畏懼。

試探，“你是……謝瓚？”

那人低低地笑，“你表姐告訴你的？”

聞星落了手帕，“你抓走了表姐？”

“我只是把不聽話飛出去的雀鳥，重新抓回籠子罷了。”謝瓚從影里緩步而來，野漂亮的眉眼噙著笑意，“聽說，重啟茶馬互市的主意是你出的？妹妹年紀雖小，腦子卻很靈嘛，不愧是連警惕如謝觀瀾都能視作家人的小姑娘。”

他越來越靠近聞星落。

他的脖頸上有一道新傷，沒包扎，瞧著糊糊的。

高大的影子覆落下來，幾乎將整個籠罩其中。

聞星落下意識后退。

謝瓚懶洋洋道：“你表姐在我那里十分孤單，我想捉你回去同做個伴，你覺得怎麼樣？”

聞星落：“……”

覺得不怎麼樣！

咽了咽口水，正逃跑，一張羅網突然從廊外面罩向！

眼見走投無路，一巨力拎住的后領，將拽向后方。

羅網沒能抓住，跌進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謝觀瀾嗓音沉靜，“別怕。”

聞星落滿心的倉惶幾乎消失無蹤，在他邊重新站穩，盡量放平呼吸，只細白的指尖搭在他緋的袖口，出僅剩的幾分張。

怕謝觀瀾不認得謝瓚，輕聲解釋道：“這個人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謝瓚。他抓走了表姐。”

謝觀瀾似乎并不意外，只“嗯”了一聲。

謝瓚看著兩人。

半晌，他一邊松了松大氅的領口，一邊玩味道：“真有意思。謝觀瀾，我該稱呼妹妹呢，還是嫂子呢？”

聞星落蹙眉。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向謝觀瀾。

謝觀瀾卻只是冷淡地注視謝瓚，“裳穿好。”

冬的時節，夜里已很有些冷。

可是謝瓚只穿了件貂大氅，氅被他拉開半截，里面什麼也沒穿，大大方方地出健碩的。

瞧著有些……

不正經。

聽見謝觀瀾的話，謝瓚臉上笑意更深。

他故意敞開全部氅，“就不穿。”

他里頭只穿了一條寬松的袍。

深邃的人魚線沒蹀躞腰帶，勾勒出塊壘分明的腹。

聞星落臉一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觀瀾捂住了眼睛。

謝觀瀾的語氣染上不耐煩，“別讓我說第二遍。”

謝瓚聽而不聞，饒有興致地盯著聞星落，“看來對你很重要。謝觀瀾，我要。”

不等謝觀瀾拒絕，青年挑釁的掌風已至跟前！

謝觀瀾單手圈住聞星落的腰肢，另一只手招架住謝瓚。

睜開眼。

兩人手的招式幾乎了殘影，掌風赫赫，刺骨的鋒寒撲面而來，刮得臉頰生疼。

兩人過了二十招，謝瓚突然捂著口踉蹌后退。

他啐了一口，白著臉，抬起玩世不恭的一雙桃花眼，“謝觀瀾，你真狠啊。”

謝觀瀾深深看他一眼，才帶著聞星落離開。

謝瓚了傷的口，聽見后傳來一聲輕笑。

太子謝序遲不知何時過來的，手里擎著一只金樽酒杯，含笑倚靠在一截完好的扶欄上，見他轉，便朝他舉了舉杯。

謝瓚翻了個白眼，“看見心腹被打傷，你很開心？”

謝序遲不不慢地吃了口酒，“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和謝觀瀾手后全而退的。怎麼樣，謝觀瀾比之當年如何？”

“更勝從前。鎮北王府在他手上，只會比在謝靖手上的時候更加強大。”

謝序遲聞言，又吃了一口酒。

冬夜寒冷，原本溫熱的烈酒早已變冷。

他品著齒間的腥辣，幽幽道：“孤聽探子回稟，鎮北王府的大半兵馬，都困在了西南諸國的戰場上。如今的蜀郡，只不過是個空殼。阿瓚，你猜這個消息，幾分真，幾分假？”

“穆家近在城，尚且不能為殿下探聽真假虛實，更何況與殿下同在京城的我？”謝瓚不答反問，“唯一可以確信的是，現在的謝觀瀾，多了一個致命的肋。”

“阿瓚是指？”

“聞星落。”

書齋。

扶山和曳水守在外面，沒讓府里的下人靠近。

書齋里陳設風雅，謝觀瀾吹亮羊角嵌花燈，溫和明凈的影瞬間籠罩了座屏前的這一小方天地。

聞星落坐在圈椅上，抬頭看謝觀瀾的側臉，“謝瓚是誰？”

“寧寧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聞星落沉默。

謝瓚，謝三爺。

酷似四哥哥的眉眼。

妹妹，嫂子……

道：“不是說，他在西域行商嗎？”

謝觀瀾在對面落座，“對外的說辭罷了。他十四歲那年就和家中斷絕了關系，只離府不知去向。”

聞星落手帕。

不對。

依舊覺得哪里不對。

記過府中眾人的生辰，記得謝瓚和二哥哥同年而生，只比二哥哥小了幾天。

謝瓚十四歲去了京城，而二哥哥恰好是十四歲那年回的蓉城。

執著地向謝觀瀾。

可是青年眉眼沉靜斂，瞧不出任何異樣。

于是問道：“他為何要與家中斷絕關系？”

“我若說，他想同我爭世子之位卻以失敗告終，一氣之下斷絕關系離家出走，寧寧信是不信？”

聞星落不大相信。

鎮北王府的兄長都那麼好，府里的氣氛也很融洽和睦，怎麼可能會去爭奪世子之位？

不知謝觀瀾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也不知謝瓚究竟是好是壞，但很清楚，即便謝觀瀾有意撒謊瞞，也必定是有他的苦衷。

不再追問。

蓉城的冬夜，分外靜謐。

蕭索寒意順著磚攀援而上，后知后覺地到了冷。

謝觀瀾將的雙手捧在掌心，低頭吹了吹熱氣。

聞星落一驚，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