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福公墓周圍亮起燈點點。

在司機老張的帶領下，陸熙和秦喬來到位于公墓西南角的一墓前。

當墓碑上“林舒然”三個字赫然出現的陸熙眼前，便止不住潸然而下的淚水。

獻上一束林媽最喜歡的鳶尾，彎曲膝蓋跪在墓前。

秦喬也將自己手中的百合花放下，故作鎮定地拍了拍陸熙的肩膀，“盡量快點兒，我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熙從未祭拜過，連生母的墳前都不曾去過。

陸兆遠說：逝去的已然逝去，緬懷是最沒用的東西。

直到此刻陸熙才真正明白，父親不是冷，而是在教會看輕一切。

“林媽，你說過陪著我，不會讓我孤孤單單…你食言了。”

去眼淚，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放心，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在陸熙昏迷期間，林媽的代理律師宣讀了林媽早已立下的囑：所有產都由陸熙繼承。

其中，包括北城的兩房產和一張一千萬的大額存單。

沈湛沒有理林媽的，的東西仍然原封不放在的房間里。

陸熙亦不準備任何東西，只拿走了那枚林媽攜帶的平安符。

啪嗒！

打火機燃起火苗簇簇，當著林媽的面，陸熙燒掉了它——并未保護平安的平安符。

天漸晚，陵園里愈發森。

秦喬打了個寒，只覺得冷風直往脖子里鉆，連聲音都抖幾分，

“熙，跪了半個小時，夠誠意了，林媽不是挑理的人，凍壞了你又該心疼了，咱還是回去吧，改天再來行不？”

陸熙破涕為笑，“你的胃可是比你的先抗議的，我跪了多長時間，它就在我耳邊了多長時間。”

秦喬將抿一條直線，咬著牙兒說：“那還不趕想辦法填飽老娘的肚子！”

陸熙撐著起，了酸疼的膝蓋，“上秦醫生一起吧，地方你選。”

秦喬挑起眉梢，攙著的胳膊往山下走，“呦呦呦，想通啦，準備跟我堂哥試試水？”

“試你個大頭鬼，我欠他人！”

“能不能別在這兒提鬼，本來就夠害怕了…你小點兒聲說話。”

“那想好吃什麼了嗎？”

“魂兒都嚇沒了一半，必須得吃頓好的補補…云尚居吧，那里的東坡一絕，離市醫院也近，我現在就給秦時昱打電話。”

*

另一邊，云尚居的“云海”包房，酒過三巡，飯菜過半。

白芷生父江之華是個老實的，只顧低頭喝悶酒。

倒是后母明娟一直喋喋不休，圓得像是談判桌上的老手。

謝恩總歸是客套，阿諛奉承也是尋常。

畫風突然轉變的那一刻，是明娟問沈湛“什麼時候娶歲歲過門”。

此話一出，連作陪的江憐與江母都驚訝的面面相覷。

江憐更是尷尬出言提醒，“大伯母，沈先生還沒離婚呢。”

水到渠的事兒，明娟自然不覺得自己問的有何不妥，“想必沈先生是想給我們歲歲一個名分的，否則也不會大老遠派人接我們過來。早就聽我家老江說過，歲歲有個深意重的小竹馬，造化弄人也全人，兜來轉去的，不還是回到原點了嘛，是好事兒，是可喜可賀的好事兒！”

沈湛沒回應，可臉已經冷了下來。

白芷見狀，連忙往明娟的碗里夾了一筷頭的芥蘭炒牛，“明姨，吃菜。”

明娟淺笑，將白芷的手包在掌心，另一手將鬢邊碎發掖到耳后，儼然一副慈母形象，“好孩子，總算苦盡甘來，我和你爸，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白芷訕訕收回手。

失蹤那年，江之華還沒娶明娟過門。

也就是說，這個后母連白芷的面都沒照過，一口一個“歲歲”的，過分刻意了。

再說，連生父都不怎麼與親近，更何況后母了？

“明姨，阿湛哥哥接你們來，是為了給我…我爸看病的，別再說什麼結婚的事了，沈先生沈太太，好著呢。”

“呦，這明顯是委屈了呀！”明娟邊說，眼睛邊瞟向沈湛，“沒事兒，這回你有娘家人了，凡事我和你爸都給你做主，大不了回老家找個老實人嫁了，咱可不能當人人喊打的小三。”

江之華重重放下酒杯，沉聲開口，“老家的房子都賣了，孤注一擲來投奔兒，若是聶先…沈先生不給個說法，我們寧可宿街頭，也不要沒名沒分地寄人籬下。”

江母吳羨仙開口，“大哥醉了，盡說胡話。沈先生是最在乎歲歲的，不可能讓無名無分，更不可能讓當小三，您把心放肚子里就是。”

江之華踉蹌起，拿著酒杯酒瓶搖搖晃晃走到沈湛面前，為自己和沈湛各斟了一杯賴茅。

吳羨仙甩了個白眼過去，“大哥喝些吧，那可是收藏級別的白酒，上千萬吶，眼瞅著就被你喝得見了底！不是心疼酒錢，是擔心你！”

江之華勾了勾，“阿湛大方，這杯酒…我敬你。謝你為我找回兒，不至我晚年孤獨…”

沈湛禮貌回應，恭敬起喝了他敬的酒。

江之華舊事重提，說起來當年江歲為掩護他被仇家追殺而失足墜江的事。

他老淚縱橫，臉上每一道壑的歲月沉淀里，皆是失去兒的痛心疾首。

真心為了江歲也好，為了明娟日后食無憂也罷，江之華舍了張老臉，無非就是想聽沈湛一句保證。

說話間，又是好幾杯酒進肚，話匣子徹底收不住了。

他搭上沈湛肩膀，眼中迷離，神憔悴，“阿湛…歲歲為你死過一次，你也不能辜負。這件事我做主，你、打發了現任妻子，娶江歲！就，三個月為期，怎麼著，也得在我臨死前，看歲歲嫁出去。”

明娟眼淚來得及時，“老江！別胡說！醫生說你積極治療，病還是可以控制得住的，看歲歲結婚算什麼呀，我們說好了要含飴弄孫的！”

“我自己自己清楚，你別跟著摻合。”江之華用力握了握沈湛肩膀，渾濁的眼睛里閃著一希冀的，“你給我顆定心丸吃，你對歲歲，到底有沒有過娶的心思？”

沈湛沉不語，包房落針可聞。

每個人心中亦有所想，無一不在耐心等待男人的回答。

白芷纏絞雙手，掌關節攥得發白。

不知道，自己竟如此在意沈湛的想法。

仿佛在默默期待什麼，又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就在這張的氛圍即將把“扼死”的時候，男人暗啞開腔：“我會保一生榮華，護一世周全。”

……

沈湛的聲音從半開的房門中傳出，正好落進陸熙好使的右耳中。

倚靠著墻站了好久，也聽了好久。

恨自己像小一樣窺別人的人生，卻也嘲笑自己把人生過得一塌糊涂。

鼓穿孔需要三到四個月的自愈時間，三四個月…大概可以改變許多事了吧！

林媽說：敢敢恨，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秦喬說：不指你做人間清醒大主，可這麼長時間你還看不明白嗎，沈湛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他的初白月啊！

其實，們都不知道，沈湛不是不，而是恨！

恨陸兆遠殺了他全家，恨陸熙毀了他的人生。

他恨，卻不殺，只是因為的腔里，有他妹妹的心臟。

他對的縱容和保護，只是因為，他在意的，始終是聶芙的心臟。

殊不知，這顆心早已被陸熙的淚水灼燒得不樣子。

沈湛，但愿我把心臟還給你那天，你別嫌棄它的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