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進屋里，翻出弟弟最后一次回家時帶給他的畫冊。

畫冊里有一張弟弟的照片，他站在大學學校前，笑得很開心。

他用笨的手指著照片，一滴眼淚落在弟弟的臉上。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弟弟還是小時候的樣子，牽著他的手說：“哥，等我長大了，一定治好你的病。”

他在夢里點頭，但他想說：“不要管我，你飛得遠遠的，不要回來照顧我。”

醒來后，他到心里那塊大石頭更重了。

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月亮。

一顆流星突然劃過夜空。他想起外婆說過：對著流星許愿會真。

他笨拙地合上雙手，用他有限的詞匯許下愿：“要弟弟……回來……不累……”

他想，如果能重來就好了。

如果能重來，他不要弟弟那麼累。

如果能重來，他要弟弟像電視里那些人一樣，開開心心地生活。

他不知道，就在他產生這個念頭的瞬間，床頭顧宏的照片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他也有些困倦，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時回溯，自己回到了過去，弟弟還沒有死，爸爸媽媽還沒有崩潰。

他激、興，開始想辦法阻止弟弟自殺的結局。

弟弟的安眠藥放在他書桌的第二個屜里。

他蹲在地上，一粒一粒把藥片倒出來。

他的手在發抖，藥片掉在地上，滾進了床底。

他趴在地上夠那些藥片，灰塵嗆進他的嚨。

維生素片和安眠藥的形狀差不多，只是更輕一些。

他把它們裝回瓶子里，搖晃時發出的聲音不太一樣。

那天晚上弟弟吃藥時皺了皺眉，他的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青，像被人打過一樣，然而這是長久時間失眠造的。

弟弟仿佛覺到了藥的變化，看了看藥瓶，又看了看躲在門后的他。

“哥。“他輕聲說，像是面對的是一個孩子般無奈，“你又我的東西了。”

他張了張，舌頭像是打了結，只能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說不出完整的話。

“藥……不好……不要……”

弟弟嘆了口氣，把藥片吞了下去。

他知道維生素片不能解決弟弟的失眠問題，但至不會讓弟弟死去。

第二天他守在信箱前，郵遞員的托車聲音從遠傳來時。

他的手心開始出汗。

那些蓋著紅章的牛皮紙信封很厚，他撕開第一封時，紙邊割破了他的手指。

信上寫滿了他不認識的字，但“研究生”幾個字又大又黑。

他把信撕碎片，紙屑粘在他汗的手上，讓他心跳如擂鼓。

沒有信，弟弟就不用回去了，他想。

那天晚上弟弟接了個電話，臉越來越白。

“是，我明白……不，我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我會盡快過去，請給我一個機會……”

掛斷電話后，他聽見弟弟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腳步聲像被困住的。

;他抱著的存錢罐，在弟弟房間外徘徊到凌晨。

當弟弟終于出來時，他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把存錢罐塞過去。

那是個小豬形狀的罐子，漆已經掉了很多。

他把它塞進弟弟懷里時，幣在里面叮當作響。

“錢……你走……”

他急得額頭冒汗，卻組織不好語言，使勁出一句話。

弟弟盯著存錢罐，眼神逐漸黯淡。“哥，連你也覺得我該離開嗎？”

弟弟苦笑著了他的頭，“是啊，我走了，你們就都輕松了。”

三天后，弟弟還是跳了下去。

這次他沒有等到原定的日子。

他在弟弟房間里發現了被摔碎的存錢罐，碎片散落在書旁邊。

書上多了一行字：“對不起，我讓你們失了。”

世界再次扭曲，這次他回到了弟弟高中畢業那天。

父母的臥室門關著，但他們的聲音從門里出來。

“必須讀計算機或者理相關專業！”

爸爸的聲音像鐵塊一樣，“咱們家就指他了，哪里能任由他選擇什麼專業？更何況學藝有什麼出息？連自己都養不活，以后還怎麼養他哥哥？”

“我已經聯系了老師，”

媽媽翻紙張的聲音很響，“暑假就開始預習研究生課程，不能讓他輸在起跑線上。”

弟弟的錄取通知書放在書桌上，燙金的字在下閃閃發。

他記得弟弟曾說過，是父母他選擇了不喜歡的專業。

如果弟弟沒讀那個該死的博士，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那個榨人的王教授？

他把通知書折起來塞進子里，紙張發出脆響。

院子里的梧桐樹正在落葉，他挖了一個很深的坑，把通知書埋了進去。

泥土沾在他的指甲里，怎麼也洗不干凈。

第二天家里被翻了個底朝天，一團，也沒有找到那封錄取通知書。

爸爸摔碎了茶杯，瓷片飛到了他的腳邊。

媽媽一遍遍打著電話，聲音越來越高。

弟弟站在角落里，指節發白，但臉上什麼表都沒有。

那個夏天弟弟的房門總是關著。

有時他從鑰匙孔往里看，看見弟弟在紙上寫寫畫畫，紙角有被橡皮反復過的痕跡，還有幾個小小的字：“為什麼活著？”

九月，其他學生開學的時候，弟弟爬上了教學樓頂。

這次弟弟的白襯衫很皺，像是穿了很久。

他跳下去的時候沒有猶豫，像只是過一道門檻。

再一次回溯，他變了九歲的孩子。

弟弟才五歲，但父母已經在對弟弟說：“你是弟弟，要照顧哥哥好哥哥！”

如果自己能更獨立，弟弟是不是就不用那麼累了？

他練習系鞋帶，手指被線勒出痕。

他學著自己吃飯，打碎了一摞碗碟，瓷片劃破了腳踝。

他嘗試洗服，弄得衛生間水漫金山。

他洗澡在浴室摔倒，額頭撞在洗手臺上。

從傷口流下來，熱熱的。

他只是想要父母明白，他可以不依賴弟弟，可卻每次都搞砸了事。

母親很生氣，卻是對著弟弟。

“顧宏！你怎麼照顧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