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縣主淚流滿面。
*
此刻天還未亮,園子里灰蒙蒙一片。
裴珩剛出正院,書墨就帶來消息:李素寧啞了。
裴珩一臉厭惡:“既啞了,著人將其押送回本家,給嫡母理!”
書墨又道:“昨兒半夜京兆尹遞來消息,那神的背后確實是孫娘子。”頓了頓,又道:“上回公子讓我查的有關孫娘子之事也已經查清楚。據府上的婢說,私底下與表姑娘走得極近,也是前些日子也是讓李姑娘故意導縣主,大娘子懷孕之事。其他的,由于時間實在太久,已經無跡可尋。”
裴珩的面沉如水:“去將旁的婢綁來!”
*
孫氏一回到臥室,就看見自己的夫君坐在桌旁,手里拿著一卷畫軸。
孫氏眼神里閃過一抹驚慌,站著未。
本以為對方會質問自己,誰知他只是盯著瞧來片刻,緩緩道:“我待會兒就要去山西上任,馬車已經在外頭候著。”
“這麼快?”孫氏出一抹笑,“我恐怕不能隨行,不如就由陳姨娘照料人。”
“我知娘子不會去。”裴珙放下畫軸,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這些年給我做續弦委屈你了。”
孫氏沒想到他竟要和離,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行至門檻的男人突然頓住腳步,啞聲道:“喜歡吃山藥糕的從來都不是九弟,是我騙了娘子。”言罷,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一直都知道……
孫氏幾乎站立不穩,扶著桌子坐下,想要倒杯茶,卻發現茶水已經涼,喚了幾聲“翠兒”,也未見人來,只有一個二等婢給換了一壺新茶。
孫氏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翠兒人呢?”
婢:“像是被主君跟前的人走了。”
孫氏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
*
翠兒瑟瑟發抖地向端坐在上首的主君。
面無表的男人語氣淡然,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膽寒。
“你若是現在說實話,尚且有一條生路。你若不說,我即刻命人打死你。”
翠兒忙跪地告饒:“奴婢什麼都招,只求主君饒了奴婢一條賤命!”
從三年前紓妍
第一回來府上說起。
“當年,大娘子特來拜會縣主,就在縣主跟前搬弄是非,惹得本就對這門親事有意見的縣主不快,出言辱大娘子。”
大娘子管家后,孫氏偶然間發現二娘子貪污公中銀子時,引導二娘子栽贓給大娘子。
又如何地在縣主跟前推波助瀾,以至于縣主對大娘子愈發不滿,甚至以子嗣為由,勸云縣主將李表小姐接來府上,并在大娘子跟前,李表小姐是主君心尖上的人……
一樁樁一件件,聽得人骨悚然。任誰也想不到,一個后宅子能有這樣的心機。
書墨忍不住問:“二娘子針對大娘子也就罷了,大娘子與沒有任何的利益瓜葛,為何要這樣做?”
翠兒覷了一眼主君,聲道:“小姐嫉妒大娘子能夠嫁給主君。小姐當初之所以嫁給五公子,也是因為想要離主君近一些。為此,還曾給縣主下過藥,借著照顧縣主的子為由,借居在府中。”
書墨聞言,一臉震驚。
怪不得他總覺得孫娘子看自家公子的眼神頗為奇怪,剛與五公子婚那會兒,害常借故送點心來。
原來竟然存了這樣骯臟的心思!
“小姐還讓李表小姐去哄騙大娘子,說是可拉進二人之間的關系,早日進門。大娘子得了離魂癥后,又讓李表小姐去刺激大娘子,只是大娘子什麼都不記得,不上李表小姐的當。”
“還有寺廟,也是告訴李小姐,大娘子服用避子藥……其實,是在大娘子的補藥中下了避子藥。”
“……”
“后來李表小姐上吊,慫恿縣主請道士驅狐妖,以及讓李表小姐扮作道士,故意當眾拆穿大娘子舉家被流放一事!”
“奴婢知曉的全都說了,求主君饒了奴婢一命!”
裴珩示意書墨將帶到云縣主跟前,讓把那些話說給自己的母親聽。
直到那婢被拖出去,裴珩仍舊端坐在圈椅中。
此刻天還未亮,一縷曦過窗戶,在他潔白似玉的面頰上投下一片翳,沉郁而戾。
書墨小心上前請示:“五公子已經出府,現在可要去抓孫娘子?”
裴珩回過神來,眼神冰涼刺骨:“讓自行了斷,否則,我就讓整個孫氏一族給陪葬!”
*
書墨到孫氏所居的后院時,孫氏正拿著那紙和離書正坐在窗前曬太。
孫氏知道,沒活路了。
其實婚那麼久,心里一直都很嫌棄他。
直到此時此刻,又覺得,也許當初不執著于那一抹本不屬于自己的雪,也不至于走到今日這一步。
書墨將一瓶藥放在桌上,一字不差地轉述了自家公子的話。
是鴆毒。
孫氏哂笑一聲:“他那麼恨我,為何不親自來看我了斷?”
書墨著實不理解這種人。
明明當初救的是五公子,可這些年居然一心惦記著公子,甚至為了能夠多瞧公子兩眼,居然還嫁給五公子,甚至還因為嫉妒毒害娘子。
他長這麼大還未見過如此歹毒且偏執的人!
思及此,他冷冷道:“公子不想聽見有關孫小姐的任何消息!請孫小姐上路!”
他那個人,除卻對待在意的人,對誰都是這樣無。
孫氏拿過那瓶毒藥一飲而盡。
鴆毒見封,肝腸寸斷,大口大口的自口中溢出。
恍惚間,又回到當日初遇他的場景。
冠勝雪的俊男人手持利劍,指向那群差點侮辱了的山賊。
可這一回,的眸終于落在面前將他護在懷中的男人上。
他將上的裳披在上,安:“姑娘別怕,我們是好人,這是我九弟,先帝親封的紫薇郎君,姑娘一定聽說過吧。”
“我行五,姑娘若不嫌棄,可喚我一聲五哥。”
“蕓蕓,你真要嫁我?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待你好!”
“……”
都說人死前,會執著與生前的事,可孫蕓蕓竟有些憾,方才沒能與的夫君好好道別。
悔不當初……
*
裴珩回到瀾院時,天已經徹底亮,明。
小妻子還睡著,半張雪白的小臉埋在大紅的衾被中,羽似的眼睫歇落在下眼瞼,留下一片翳。
裴珩手了的額頭。
溫正常。
這時,淡煙。
一刻鐘前,已經從輕云的口中得知姑爺為小姐討回嫁妝一事。
將自家小姐的況仔細說了一遍,末了,紅著眼睛道:“我們家小姐從未背著姑爺吃過避子藥,小姐自從婚后,是一心一意地同姑爺過日子,小姐常說姑爺生得好,生出來的孩子也一定極漂亮。”
裴珩把臉在小妻子的臉頰上。
他以為自己所知的那些事,已經對造了莫大的傷害。
卻沒想到,他所知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床上的子眼睫忽然輕輕了。
裴珩立刻松開:“可還有哪里不適?”又起倒了杯熱茶到邊。
未吃那杯水,睜著霧蒙蒙的眼睛著他。
沉靜,平和,再不見過去幾個月的天真,以及對他的依賴。
裴珩的手不可抑制地抖起來。
他的妻子,徹底醒了。
第58章
紓妍好似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荒誕而又真,醒來又深覺悵然,但心境卻與四個月前已大不相同。
微微瞇著眼睛看向綠紗窗,輕聲道:“天氣真好。”
再也不似從前總多雨水的天氣,霾布,得幾乎不過氣來。
也許,真是“忘憂”起了作用。
裴珩順著的眸去,院中明,廊廡下的那只鸚鵡正梳理上的錦羽。
他結滾了一滾,啞聲道:“霓霓……”
紓妍聽見這聲稱呼,神微滯,回過頭來看他,澄澈的烏瞳里過分平和,也過分地……疏離淡漠。
裴珩實在無法適應這樣的轉變。
明明昨夜病糊涂時,還摟著他說喜歡。
若是還生他的氣,若是心里還恨他,若是肯再原諒他這一回……
依舊溫繾綣:“這小字,不適合我。請大人以后都莫要提及。”
于是裴珩便明白,來不及說出口的話,也無必要再說。
這一日的早上,與紓妍過去三年的早上似乎也無不同。
平靜地起床盥洗,更,梳妝,然后與前夫坐在桌前用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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