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不通為何大娘子都同意納妾，大公子卻不同意。

這不同意吧，又不見他宿在后院，難不子真有問題不？

只是這話縣主說得，說不得。

云縣主冷靜一會兒，想起方才長子隨攜帶的帕子，問：“你說他可是又瞧上旁人了？”

“這，不能吧？”陳嫲嫲遲疑，“公子邊連個服侍的小丫鬟都無，每日不是在衙署，便是在家里理公務，興許是大娘子的帕子的也不一定。”

云縣主沉思片刻，又問：“上回讓你尋的方子可尋到了？”

陳嫲嫲頷首，“那神醫給了張藥膳方子，瞧著上頭的藥材都是極滋補的，介紹的人也說那神醫治好了不不孕不育的人家，說是只要吃上十天半個月，不但能夠強健，還能早些懷上孩子，就連秦國公家里那個二孫媳婦兒也是因吃了這藥懷上的。”

云縣主一聽這話，心里又升起希。

秦國公家里的二孫媳婦云縣主是知道的，嫁進來快五年也是至今無子嗣，連都能懷上，那沈氏沒道理都懷不上。

云縣主吩咐，“你明日燉了藥膳送去瀾院，親自盯著沈氏服用。”說完，有些難堪，“男子的可有？”

陳嫲嫲點頭，“都有。”

“那就一并送去，”云縣主覺得自己簡直碎了心，“盯著他們吃，我就不信懷不上！”

*

翌日，裴珩用罷早飯后照舊去衙署。

快到傍晚時，天子旁的小黃門來傳天子口諭：陛下急召裴閣老宮。

裴珩到垂拱殿時，一抹明黃正端坐在紫檀書案后批閱奏疏。

正是當今天子元熙帝。

珩十一歲宮給彼時還是太子的元熙帝作伴讀，裴珩的母親云縣主又是他的堂姐，兩人的關系較之一般人親近許多。

元熙帝一見裴珩來，放下手中紫毫，在他行禮前攔住他，與他在窗臺的榻上坐下，吩咐侍：“去把冰鎮好的荔枝拿來給裴卿嘗嘗。”

侍忙應了聲“諾”。

片刻的功夫，兩名侍端著兩個敞口琉璃盞。

那琉璃盞下鋪了雪白冰沙，一盞上頭臥著幾粒已經去殼，晶瑩剔的荔枝，另外一盞的冰沙上則臥著幾塊鮮紅滴的西瓜，冒著涼氣，還未口，似已經解了幾分暑熱。

裴珩瞧著這兩樣東西，不知怎的想起家中養的那只貪吃貓來。

元熙帝見他眼下一圈淡淡的烏青，淡淡笑道：“裴卿近日很是勞啊，既要心朝堂之事，又要心后院之事。朕聽聞侄媳婦子抱恙，如今可好了些？”

這段日子秦院首頻頻出裴府，怕是滿帝都皆知，更別提耳目眾多的天子。

裴珩不置可否，道：“陛下特地召微臣宮，怕不是特地關心微臣的家事。”

“你這個人就是這點不好，無趣得很，”元熙帝嘖嘖兩聲，用一旁的金匙挑了一塊荔枝放口中，待咽下后，“這荔枝是嶺南郡守特地昨日送來的，嘗嘗如何？”

一騎紅塵妃子笑，這幾顆荔枝恐怕價值千金。

若是換旁的臣子，不說寵若驚，至也該站起來行大禮叩謝，可眼前的男人也只拿了金匙，挑了一粒晶瑩剔的果口。

元熙帝一向不滿他這副模樣，不過也早已經習慣，待他咽下后，問：“味道比之去年如何？”

裴珩道：“味甘甜，口沁涼，回甘無窮，比去年的鮮甜不。”

“裴卿果然是生了一條好舌頭，今年的荔枝運來帝都只有了半月不到，”元熙帝話鋒一轉，“裴卿可知栽種荔枝的是何人？想出法子運送荔枝的又是誰？”

裴珩并未回答，因為對方也不需要回答。

果然，元熙帝自顧自道：“嶺南隔壁有一百越國，聽說那兒盛產荔枝與龍眼，朕想要召降百越，只可惜百越國與嶺南之間有一道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朕最近為此愁得睡不著覺，依裴卿所見，派誰去召降合適？”

元熙帝較裴珩年長兩歲，剛過而立之年，生得龍章姿。

他正是躊躇滿志的年紀，一心想要將大端的國土再往西開拓二十里，開辟一個傍萬邦來朝的盛世王朝。

說這些話時，那對眸里流出毫不加掩飾的野心。

早已經習慣的裴珩沉思片刻，緩緩道：“昔日龍虎大將軍在召降一事上頗有建樹，他如今在嶺南種了近四年的荔枝龍眼，想來對百越的地勢一定悉。”

這話一出，原本還一臉溫和的元熙帝角的笑意漸漸地消失。

他不聲地打量著自己的心腹之臣。

當初先帝立心的子許貴妃的兒子為東宮，生了廢太子之心。是他主提出替自己服侍在先帝側，甚至為取得先帝信任，在許貴妃去世后，陪著先帝一同當了幾年的道士，可以說自己能夠坐穩這個位置他功不可沒。

可他什麼都好，就是心思令人捉不。

若說他不重名利，可這些年無論他賞賜什麼，他都照單全收。

可若說他追名逐利，他又于一些民生改革的政策上上與自己的恩師爭論不休，半步不肯退讓，以至于落得個不近人，不敬師長的名聲。

元熙帝自與他相識，共事也有十數載，他唯一一次做的出格之事就是迎娶前龍虎將軍之為妻。

他是他的肱骨之臣，他原是想將自己的同胞妹妹晉長公主許配給他，本不該答應答應賜婚。可不知為何，他又覺得，這是他唯一一次主求到自己跟前，自己若是不答應，好像顯得不是那麼厚道。

現在，他又舉薦自己的岳丈。

元熙帝不知為何一點兒也不到意外，他眼神玩味，“裴卿舉薦自己的岳丈，就不怕史臺的那群言罵裴卿任人唯親。”

裴珩拿金匙挑了一小塊西瓜放口中，待了，說出的話似乎都冒著一涼氣，“陛下只是問微臣誰最合適，但并未說需要避嫌。微臣以為，陛下特地請微臣吃荔枝，就是想要微臣主舉薦沈將軍。微臣不能不上這個當。”

元熙帝愣了一下，笑罵：“你這麼人，就是這點最討厭！一點兒趣也無，也不知你家中那位夫人如何忍得了你！”

想起家中那只貪吃貓，裴珩又有些頭疼。

也不知牙可好了些。

元熙帝笑過后正道：“當年龍虎將軍遭趙貴妃的父親趙國公誣陷，這些年朕心里對龍虎將軍有愧。但案子是父王定的，朕不能去翻先帝的案子，否則就是不忠不孝。朕就算想要啟用沈將軍，也要有出師之名。”

這個問題，這些年裴珩早已想了無數回，“若是天下大赦，想來沈將軍一家也能回都。”

元熙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有些犯愁，“可朕即位不到五年，便是要大赦天下，也得有個由頭。”

裴珩道：“中宮有喜，陛下想來就能顧如愿以償。”

天下無人不知，帝后本是原配夫妻，但這些年來貌合神離，中宮至今無子，只得一公主。

元熙帝聞言，沉下臉來，半晌，道：“此事再議。”

裴珩未再多言，行禮告退。臨行前，又瞧了一眼那荔枝。

元熙帝見狀，道：“朕一共沒多，朕分了一些到后宮，朕自己留了些，剩下的待會兒裴卿就帶回去吧。”

裴珩拱手向他見了一禮，“多謝陛下賞賜。”

元熙帝卻一臉不滿，“朕怎麼每回都覺得是在求著裴卿下這些賞賜。罷了罷了，反正朕也習慣了。”

裴珩回到聽雨堂后，書墨將冰鎮的荔枝放在書案上，問道：“可還是送去給縣主？”

往年陛下也會賜荔枝，這些荔枝大多都送到縣主，至于縣主給了誰，自家公子從不過問。

誰知卻聽公子道：“留出一半，送去瀾院。”

書墨忙拿來琉璃盞，將荔枝按個數分兩份，每一份約有二十幾顆，許是個頭不一般大小，有一盞瞧著多些，一盞小些。

書墨心想娘子一個人獨占一份，于是拿了一份小份的，公子斜他一眼，“拿另外一份。”

書墨：“……”

公子怎麼瞧著都不像要與娘子和離的樣子……

他正送荔枝，云縣主跟前的陳嬤嬤來送參湯。

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陳嬤嬤忙盛了一碗遞到裴珩面前。

裴珩道：“放著吧。”

陳嬤嬤笑道：“縣主說主君勞，特地讓人燉了好幾個時辰，又怕主君不肯吃，特地囑咐奴婢看著主君吃完才肯放心。”

是云縣主跟前的老人，裴珩一向敬重，于是端起那碗參湯吃了半碗。

陳嬤嬤也不敢再勸他多吃些，順道拿上荔枝行禮告退。

一回到正院，云縣主便問：“可吃了？”

“奴婢親眼看著吃的，不過只吃了半碗。”

陳嬤嬤將荔枝放到桌上，“笑公子孝順，還讓奴婢把荔枝帶來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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