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并不漫长，落尽了枯叶，就迎来了第一场雪，冬日伊始，倍严寒。

太后的生辰便在这第一场雪之时。

皇宫早早烧起了碳火，烘起满殿的暖气，太后端坐于宫殿之上，满珠宝气，灿若明霞，边拥促着一大帮侍奉的宫，殿内是满朝来祝贺太后诞辰的大臣。

皇帝坐于太后之下，举起酒杯来向太后敬酒，“恭祝母后福如东海，椿龄无尽。”

太后淡淡转头看了一眼，“皇帝有心了。”

齐王随后也举起酒杯，“儿臣恭祝母后，芳华永驻，容不老，年年岁岁，胜二八。”

太后闻言一笑，随手端起酒杯来与他相对，“满殿就数哀家年纪最大，我儿这般说话，倒是要让我这老太婆何以堪？”

虽然话里并无夸奖之意，脸上却喜笑开，很明显对齐王的话很是用。

皇帝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闷声喝下一杯酒。

后不知哪个朝臣，还低声跟边的人讨论，“还是齐王深得太后宠爱啊！”

他边的人回应道：“毕竟是子，偏爱点也正常。”

对话落在皇帝耳朵里，惹得他心中更加气闷，他斜眼看了看笑得满面春风的亲弟弟，再看看一脸慈笑的母亲，无言自顾自饮酒。

叶潇声坐在一旁，看着皇帝喝闷酒，也只能无奈叹息。

齐王忽然间站起，走到宫殿中央，“儿臣有一大礼，愿献给母后，为母后祝寿。”

太后笑意更浓，“难得我儿如此用心，究竟准备了什么大礼，不如拿上来瞧瞧？”

齐王手一挥，一个庞然大被几个人抬了进来，明黄的布掩盖了体，巨形之矗立于殿中，引得所有人好奇打量。

皇帝看齐王一副卖关子的表，忍不住说道：“齐王送的寿礼为何要如此神？”

齐王笑了笑，亲手将遮盖的布掀开，明黄的布被开，出来的是更加晃眼的金，金璀璨，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强忍眼睛的不适去看究竟为何，只见一尊遍体黄金，雕琢细的佛像，长高八尺，重逾百斤，佛像眉眼低垂，本该是怜悯慈祥之姿，却因这黄金实在太过耀眼，未免显得有些俗气。

满殿的朝臣震惊得张大了，这尊大佛像价值可抵一城十年的赋税了，看来齐王的家底还丰厚。

齐王在太后面前揖礼，“此乃儿臣亲自寻来的佛像，由蓬莱大师亲自用黄金凿刻，十几名高僧开，母后可供宫中佛堂，必然能得佛祖庇佑，所求皆如愿。”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得皇帝冷声：“如此黄金巨像，未免太过奢靡？礼佛讲究的是心诚，何须此等俗？”

齐王顿了顿，转过来对着皇帝辩驳道：“皇兄，话也不能这么说，臣弟是觉得母后宫中的佛堂宽敞，放的佛像太小也不合适，才特意寻了一个大的，看着也安心些，难道皇兄觉得，供奉大佛像，母后礼佛会心不诚？”

“我可没说这句话！”突然吃瘪，皇帝立即否认。

齐王这阵子温和的人设崩塌的，时不时就要说出一句呛人的话，半点都不符合他谦谦君子的做派。

看到两兄弟吵架，太后假意咳了一声，朝臣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像什么话！

“齐王思虑周到，哀家的佛堂里的确缺一尊佛像，就让人把这佛像供奉进去吧。”

“是，儿臣现在就让人去办。”齐王如同得了胜利的赢家，喜笑开地招人进来把佛像抬了出去。

金辉亮堂的随着佛像被移走而消散，殿中不再刺眼，看得清所有人的神。

太后看着齐王的宠溺，齐王的志得意满，皇帝的心有不甘，朝臣们围观看戏的忐忑。

叶潇声一一打眼过去，最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了桌面的酒杯上。

今日，他无心饮酒，一滴不沾，空酒杯在手中紧，细细挲，他忽而再次抬眼看向齐王。

齐王兴致浓盛，又博得太后欢心，许多朝臣讨好地与他敬酒，他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皇帝在一旁，脸一阵又一阵的发黑，但碍于太后的面子，不能开口宣泄，偏偏那些朝臣不懂看他脸，完全不顾及他的。

宴席散去，太后前脚刚走，皇帝便猛拍了桌子，“啪！”一声，随后愤愤然离去。

那些朝臣不明所以，看他背影走得又快又急，以为他是解急去了。

朝臣也纷纷散去，有些饮醉的被宫人扶着送出宫去，宫门口各家的马车都侯着，待主人上车之后就驾驶回家。

齐王出来得慢，他与几位半醉半醒的朝臣聊着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说，等同行的几人都上了马车后，他才慢悠悠地寻着自家的马车。

也许是带着些许醉意，视线有些重影，他看到自家的马车停在前方，朝着它走过去，一小段路走得摇摇晃晃，一时间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一个黑影突然从面前蹿了出来，吓得他猛然一惊，站定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原来是叶潇声。

“叶将军，你也喝醉了？这是我的马车，你的马在那边。”

齐王好心给叶潇声指了方向，可他并不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如炬，不似喝醉的样子，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爷，末将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齐王不解，“什么问题？”

叶潇声看着他，沉声说道：“我殿前司大牢里的犯人，究竟是怎么跑到顺天府大牢的？”

顷刻间，齐王抬起头来，眼眸微微一颤，酒醒了七八分。

“叶将军说笑呢，你殿前司大牢里的犯人，归你们殿前司管，我怎么会知道他跑到哪里去呢？”

“是吗？”叶潇声眼里带着威慑，完全不惧怕对方王爷的份，更是不屑于他无力的辩白。

“那为何王爷到牢里看了一眼，人就丢了，王爷当真以为，林衡逃出去的时候，我完全不知？”

齐王扯出一个冷笑，抬眼正视叶潇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林衡已死，叶将军就算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