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越過張祺遠的那一瞬,他聽張祺遠在囈語,不甚分明,但季與京聽到了。
“我曾和黛黛抵死纏綿。”
在夢里。
季與京垂眸看他,冷嗤一聲,“你連做夢都無法夢見真正的。”
的樣子,除了他,沒有人瞧見過。
黛黛只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洗明月關,用了近五日。
平民順則不,但張家軍不能活。
這五日里,季與京一直躺著休養,陸姓老頭子一直在他耳邊叨叨。
你這樣用極端手法治敵,夫人知道又要罵你了。
你不準起來,夫人令我看管你。必要時候,我能人按住你,誰也不敢多話。
喝藥,趕好,不然見到夫人我不好代。
吵得季與京直擰眉,當一碗黑到連碗底子都看不到的藥湯送到他面前時,他忍不住道,“記得嗎?要不是我令人隔三岔五給你送吃的,你早就去地底見祖師爺了。”
老陸神醫:“是啊,為了報答你,我盡心盡力跟著夫人做事。”
“將軍那般著重夫人,老東西這般行事不就等同于報恩?”
怪會說話的。
季與京一句話都反駁不了。
他心道,林二姑娘惱了那陣時還說人人都能拿季與京三個字拿。他看是說反了,明明是人人都能拿林青黛三個字拿他。
瞧瞧,這陸老頭又勝利了。
多嫌棄這碗黑兒吧唧的藥,他也得著鼻子喝盡。快點好吧,見到黛黛之前最好連傷疤都能抹去。
這樣的話,就不用挨罵了。
季與京休養的這段時日,也足夠張祺遠被季與京誅殺的消息傳遍潯國的大部分地方了。
林青黛了最快知道的那一撥。
八百里加急,為一人而去。
看完季與京的親筆信,林青黛輕輕笑出聲來。這一聲里藏了意,力盡消。
至此大局已定,安平將至。
明月在一旁為張羅晚膳,聽到笑聲,聲問了句。
“小姐為何發笑?可是將軍有捷報。”
林青黛輕輕應了聲,稍作停歇,又道,“準備準備,啟程回帝都,就沿著季將軍的行軍路線。”
還是要去一趟。
不然的話,這人定是會拋下所有來嶺東接。大戰剛結束,萬事混,怎能由著他來。
極北之地,冷伽藍收到函之后就去見了自家表哥,將信紙在手上甩啊甩,歡喜又傲。
“哥,我是不是說了未來潯國季與京和林青黛做主?”
“你以后可就是咱們潯國的親友了。親友的話,黛黛肯定是無底線溺。”
北黎太子寵溺笑道,“那季將軍呢?”
冷伽藍:“他不重要。通商的事兒,黛黛說了算。”
這話若是放尋常,北黎太子定是不會信的。
后宮不得干政,自古如是。
一個皇后,哪兒來這麼大的權力。
可他親眼看見時局變,潯國境外斗生斗死,可影響的區域是極為有限的。
南部鎖了,西北鎖了,極北之地鎖了,嶺東持續安平……
狠戾大戰不斷,但對文化民生的影響是有限的。憑著這群人的影響力和手段,戰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當仁之人在高,又是慧極,這屬實是萬民之福啊。
“行,戰后我北黎要為第一個與潯國通商的異國。”
消息傳到宋云彥手中時,秦逸寧的隊伍已經打到了琉星州。離帝都,和寧東軍距離帝都差不多。
倘若順利,六月中,他們便能在帝都匯合了。
收到信的那個當口,宋云彥正坐在將士們中間吃餅。這餅和他從前吃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寒酸又和好吃不沾邊,可他是一點不在意。角噙笑,眉眼有。
讀完,他將信給了秦逸寧,“我妹夫很強吧?”
秦逸寧:“……”
靜了十數息才憋出一句話,“季將軍喊過你哥嗎?”
言下之意,季將軍沒認這個哥,宋云彥這個舅哥含金量不高啊。
宋云彥:“等著,這回他肯定心甘愿我一聲哥。”
隨著明月關破,世家一面倒地做出抉□□意開始沸騰。季與京和秦逸寧為主將的兩支隊伍前行其間,不斷地有普通民眾靠近他們,對著他們喊,
“將軍,您看我們能打仗嗎?”
“聽說南部的將士都是臨時選調的,他們能行,我們怎的不行?”
“我們也能保家衛國,討伐昏庸皇家。”
“你們都是大英雄,解救貧苦萬民于水火的大英雄。”
這陣仗,讓秦逸寧開始不住。
宋云彥瞧見,戲謔道,“被民眾夸贊,心里倍兒爽?”
秦逸寧:“我家老頭子以前日日埋汰我,說我只知練武不務正業,秦家在南部的名將終于我。”
話到這里,他的角越翹越高,“這一戰過后,小爺的銜說不定還要高過那小老頭?”
“四哥,你說爽不爽?”
宋云彥:“爽!那我也爽!”
秦逸寧:“你怎麼個爽法?”
宋云彥:“以黛黛對我的溺程度,從前我能為王,現在我亦能。”
秦逸寧笑得更大聲了,“林二姑娘在,宋家四郎地位穩如山海。”
“那可不。”
“你真能釋懷啊?”
“在趨勢面前,我釋懷與否已經不重要了。世家做了選□□眾做了選擇,我也做出了我的選擇。”
如此而已。
而他直到這一刻,都不曾后悔。
江山本就不該只屬于某家人,它是萬民的。若皇家無法給予萬民安順,那至高王座就該換人坐。
宋家有愧于民,但他宋云彥沒有。
他仍能堂堂正正游走于民間,心安理得去林家蹭飯,問黛黛拿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
“四哥。”
“嗯?”
“我終于知道林二姑娘為什麼這麼溺你了,為了你不惜和季將軍對上?”
“為什麼?我俊朗心善?”
“哈哈哈哈哈哈是是是。”
六月二十一日,大吉。
帝都連續落了三天雨,終于晴了。
季與京和秦逸寧大軍分別穿過兩大城樓,進金闕城,其間不曾遭遇任何抵抗。眾將士這才知道失去民心能到什麼程度。
這樣也好,無謂的傷亡降到了最低點。
皇城前,林言森和趙辛闊候在那里,等新君,也是為了救老友。
雖然老友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就是季與京放了他,也估計活不了多久了。但人活于世,為該為者,無愧于心就好。
季與京看到林言森后,立即下馬走近他。腳步停歇時,恭敬行禮,“父親,好久不見。您的手……”
一句父親讓林言森暗爽在心:看吧,他婿是十分尊敬他的。
面上微微頷首,一等王侯的范兒端得實實的。“今次來迎,一是想見見婿,二是想請將軍放一人。”
“為此,我們愿意出銀盾軍的虎符。”
宋云彥聞言也顧不得藏份了,他當即下馬,來到了季與京旁,
“將軍,請饒過我父親一命。”
季與京默不作聲,林言森以為他不愿意,“將軍,陛下現在狀況很不好了,對任何人都構不威脅了。若你實在不放心,我愿將他養在林府,終不出帝都。”
季與京看著不斷做出保證只為救宋青梧那個廢人的林侯爺,腦海中思緒紛,最鮮明的那一縷是,
時局至此,仍有人想要護住宋青梧。這個人,還算沒有壞。
若是從前,旁人再怎麼求,他也不會放過宋青梧。他不僅要殺宋青梧,還要將他的尸首掛在寶善街的街口,直到爛去。
可現在,他改了主意。
宋青梧已遭到了報應將死,他就是親手殺也不過是走個過場,沒什麼實質意義。他不如給岳丈大人一個面子。
“給宋云彥,我不想出林宅都看到他。”
這是同意的意思。
林言森三人頓時面喜意。
宋云彥:“好好好,給我,我在林宅旁邊買個宅子。”
林言森趙辛闊:“……”
這是靠傻活到最后還活蹦跳的?
季與京冷冷地睨他,“我就看看黛黛愿意護你到幾時。”
“秦逸寧,徐羨從新,帶突襲
隊隨我進宮。”
“趙將軍,請您重掌銀盾軍,隨我宮。”
趙辛闊見季與京對他釋放善意,怔怔未能即刻應答。
林言森:“......”
“發什麼愣,還不去救陛下。”
趙辛闊回過神來,“好好好,走走走。”
趙辛闊的袍凌銳擺,悄悄泄了他心底的激昂,他是實在沒想到,自己還有能重掌銀盾軍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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