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鳶換了個姿勢，一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蕭無咎。

又拈了一片餞，塞自己間。

餞含在里，滋味慢慢地化開，帶著淡淡的清甜和適度的果酸味，酸酸甜甜，彌漫在口腔之間。

齒留香。

就是連蕭無咎這種不吃甜食的人，都覺得味。

蕭無咎抿了下，角微微揚起，勾出愉悅的弧度，通的氣質又變得和旖旎起來。

“有點甜。”他低低地笑，頭上下滾了一圈，“不過，很好吃。”

楚明鳶又轉了話鋒，與他閑話家常，因為里含著餞，聲音略有幾分含糊：

“喂，你那個三侄……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的人自然是蕭若蘅。

心里也是篤定蕭無咎想必是聽到了方才穗娘稟的那些話。

蕭若蘅的婚事，兩世都是同樣的坎坷。

現在的才只有兩任未婚夫，而在上一世，還有第三任被人抓在床的未婚夫——蘇開。

在被人抓前，蘇開在京中的風評很是不錯。

然而，就是這個素有雅名的蘇開居然在他祖母的六十大壽時與表姐茍合，被一眾赴宴的命婦逮了個正著。

今日之前，楚明鳶只把這些事當八卦聽而已。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如今，聯想蕭若蘅種種詭異的舉止，就覺得這件事是疑點。

蘇開就算與表姐有了私，又何須猴急那樣，非要在他祖母的壽宴上行那茍且之事。

忽然，蕭無咎將子往前一傾，俊臉湊了過來，鼻尖幾乎堪堪上楚明鳶的鼻尖。

他湊得這般近，饒是楚明鳶也忍不住被驚了一跳。

但素來不服輸，不喜歡示弱，也不喜歡被人制，便也不地端坐著。

青年的一張臉俊絕倫，難描難繪，桃花眼直對著的眼睛，這一刻，他角的笑容竟有些許的輕佻，似笑非笑地在耳邊低聲道：

“阿鳶，你那麼聰明，不是都猜到了嗎？”

“又何必揣著明白當糊涂。”

楚明鳶眼睫微，兩人相距太近，近得覺得睫尖似要上他的眼睫。

的確。

猜到了。

俗話說，事不過三。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楚明鳶忽然想起了楚明曾說過的一句話，甚是有理。

輕聲道：“當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麼剩下的，無論多麼不可思議，都必然是真相*。”

“慕謝云展。”

為了得到謝云展，蕭若蘅不擇手段，上一世，蘇開與他的表姐也許就是了一片私心的犧牲品……

楚明鳶心一沉，緩緩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聽說，蕭三小姐的第一任未婚夫吳公子是忽然‘病逝’……”

蕭若蘅小小年紀，當時應該還沒及笄，不至于這般心狠手辣吧？

“那倒不至于。”蕭無咎也知道楚明鳶在想什麼，莞爾一笑。

“吳二郎是舅家表兄，自小弱多病，我那二嫂一心想把兒嫁回娘家，才會給定下那門親事。”

“只是沒想到定親后，不到一年，吳二郎就因為得了一場急病去了，還害得蘅姐兒背上了克夫的名聲。”

“二嫂也心疼兒，千挑萬選，給挑了盧曇為婿……”

“自盧曇了郡馬后，二嫂怕神傷，這一年也不敢再提的親事。”

頓了頓，蕭無咎執杯喝了口茶，才接著道：“與謝云展本絕無可能，我那大姐一心想將長子的婚事利益最大化，原覺得再與蕭家結親，與謝家無甚好。”

“但如今，況倒是不同了。”

在此刻的蕭溫云眼中，蕭若蘅就是再不濟，也比楚明強。

楚明鳶隨口“哦”了一聲，又自干果盆中拈起了一片餞。

正要往里送，卻見某人看著，看著，一直看著……

靈一閃，右手立刻換了個方向，將這片餞又喂給了他。

“啾！”

被無視的鴻影傲地了一聲，似在說，它也要吃。

蕭無咎道：“吃一點，倒也無妨。”

言下之意是，不宜多食。

楚明鳶就又了一片餞，拋向了停在窗口的海東青。

它又一次一口叼住，可接著，就“呸”地一口吐到了窗外。

鷹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二人，似在說，這麼難吃的東西你們也吃！

它發牢似的鳴了一聲，翅膀一抖，展翅往遠飛去，在漆黑的夜晚宛如一道白劈開了如墨的夜……

“以后，它就跟著你，好不好？”蕭無咎含笑問，將一支尾指大小的銅哨放在茶幾上。

青年俊的眉目和似春水，一看便知他此時的心極好。

這是他送給的第二份禮。

楚明鳶不免想到了他送的第一件禮，將腰間的那枚羊脂白玉龍紋環佩解了下來，放在了兩人之間的茶幾上。

蕭無咎今晚會出現在這里，自是聽說了讓小廝給他捎的話，知道了素問堂發生的事。

心里多有些擔心，是不是不該將這枚玉佩戴在上……

“我說過，給你的，你想怎麼理，便怎麼理，就是砸了也無妨。”蕭無咎信手執起那塊龍紋環佩。

那簇新的大紅流蘇地纏在他修長白皙的指節上，鮮艷的紅與白玉似的白，形鮮明的對比，有種驚心魄的，勾人得很。

他盯著楚明鳶的眼眸，一派坦然道：“我的父母是‘明正娶’，我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楚明鳶默默腹誹：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他先在天化日之下劫囚，后又行刺西勒三王子，還敢說自己“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

又往里含了一片餞，細細品著他的這句話。

總覺得他說“明正娶”這四個字時，有些意味深長的，似在暗指什麼。

這時，蕭無咎站起來，掃了窗外回旋的海東青一眼，嘲諷道：“你不必理會那什麼夫人，若是再找上素問堂，用掃帚將人趕出去就是。不過是鳴狗盜之輩。”

“天晚了，我先走了。你明兒還要早起呢。”

楚明鳶一時有些懵，驚愕地看著他。

為何要早起？

“相信我，你不會想錯過這場好戲的。”蕭無咎微微地笑。

話音剛落，他便自窗口掠了出去，消失在夜里的樹影墻頭之間。

半空中，那頭雪白的海東青追著他飛了一陣，片刻后，又心不甘不愿地調頭飛了回來……

楚明鳶討好地又給白鷹拋了一塊蕭無咎帶來的干，思忖著：

到底是什麼“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