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后，楚勉之就被押到了楚氏祠堂的前堂跪下。

族長理所當然地坐上了上首居中的高背大椅。

在這里，連太夫人也得屈居坐到下首。

三房、四房的人聽說長房、二房兄弟相殘，也都匆匆趕來，頗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

偌大的廳堂，人頭攢。

最心痛的人當屬太夫人，忍不住就對著次子道：“老二，你怎麼這麼糊涂啊！”

只是讓他請老大過去，母子三人坐在一起，好好把話說清楚。

老二怎麼就敢對老大行兇呢！

當太夫人聽聞這個消息時，已經暈厥過一次，此時臉蒼白，額頭扎著一條兩指寬的抹額，顯得有些病殃殃的。

楚勉之這會兒也冷靜下來，悔之晚矣，但還是試圖辯解：

“伯父，娘，我沒有謀害大哥的意思！”

“我只是一時失手……”

他只是被大哥的話激怒，一時間憤得失去理智，絕無行兇奪命之意！

“一時失手？”楚明鳶出現在前堂的大門口，優雅地邁過了門檻。

“二叔，您把我爹打得頭破流，差點沒去了半條命，豈是一句‘失手’可以帶過的？！”

楚勉之一看到楚明鳶就恨，要不是，這件事何至于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等等！

楚勉之的視線落在廊下的碧云上，突然想起方才喊著“二老爺，殺人了”的尖聲十分耳，敢是楚明鳶的丫鬟。

“是你！”

“原來又是你！”

楚勉之渾直，心火猛地上竄，燒毀了他的理智。

他騰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抬起手，一掌就朝楚明鳶狠狠地揮下……

“老二！”太夫人失聲驚呼。

一道修長清瘦的影飛快地擋在了楚明鳶前，一腳不客氣地往楚勉之的小腹狠狠地踹了過去。

楚勉之吃痛地悶哼了一聲，幾乎是被踢飛了出去，踉蹌地一屁摔倒在如鑒的青石磚地上。

“阿翊，你怎麼可以這樣踢你叔父！”太夫人又心疼起次子，拔高嗓門對著擋在楚明鳶前的楚翊斥道。

又對施媽媽說：“快，快去扶二老爺起來。”

“不許扶！”族長重重地一掌拍在茶幾上，對著太夫人吹胡子瞪眼，“慈母多敗兒啊。”

又指著楚勉之的鼻子罵：“像這等上不敬兄長，下不慈晚輩的畜生，有什麼好扶的，讓他跪著！”

族長算是看明白了，難怪這楚勉之會變這等沒出息的孬種，原來是被“慈母”給慣壞了。

楚勉之憋屈得很想吐，但只能忍痛跪了回去。

楚明鳶安地拍了拍楚翊的胳膊，走到了他邊，正視著前方的族長，又道：

“伯祖父，照理說，家丑不可外揚，我想多一事不如一事，有些事本不想說的……”

一副識大的樣子，但字字句句都在扎太夫人與楚勉之的心。

這丫頭實在厚，府中最喜歡“小事化大”之人就是了。

“但今天看祖母這般偏心二叔，竟連我爹的生死也不顧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出一方素白的帕子，裝模作樣地了眼角，實際上，眼眶里本就沒有一滴淚。

“祖母，容孫逾越說一句，慣子如殺子。”幽幽嘆道。

“孽障！”太夫人氣了個倒仰，牙齒都在，“你還記得我是你祖母嗎？！”

楚明鳶仿佛了驚般，垂下了眸子，似是言又止。

“到底是什麼事？”族長急急追問，“鳶姐兒，你盡管說，伯祖父給你做主。”

楚明鳶深吸一口氣，又抬起了頭，才道：“伯祖父有所不知，我今日去宜春園赴萬壽宴，竟在那里偶遇上了那日去素問堂配藥的病患。”

“那位貴人差點就在素問堂買了發霉的藥材，若是他吃出了什麼問題，必會給我楚家招來彌天大禍……”

“鳶姐兒，你說這等危言聳聽之語是想嚇唬誰呢！！”二夫人林氏聲打斷了楚明鳶的話。

一個族老耐不住地追問：“鳶姐兒，你就別賣關子了，那個貴人到底是誰？”

眾人面面相看，實在想不出哪個貴人不請太醫，居然自己跑去一家小小的醫館配藥的。

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楚明鳶上。

楚明鳶慢條斯理地吐出三個字：“鎮南王。”

楚勉之與林氏夫婦本以為楚明鳶是故弄玄虛，此刻不由嚇了一跳。

“你胡說！”楚勉之口道。這怎麼可能呢！

楚明鳶看也不看二叔，隨意地整了整袖，“等過幾天京兆尹審理沈大材時，召了鎮南王上公堂作證，二叔自會知道我有沒有胡編造。”

“難怪！”楚翊出恍然大悟的表，掌道，“難怪我那日見他邊的隨從像個侍，原來他是鎮南王啊。”

“二叔啊二叔，您差點給家里惹來彌天大禍啊！”

楚翊這話不算夸張，世人皆知，今上最敬重的人就是鎮南王，連袁國舅都得避鎮南王的鋒芒。

鎮南王若是出個好歹，皇帝不但要問責素問堂，怕是連侯府也別想逃過！

族長只是想想，后背就出了一冷汗，慶幸道：“鳶姐兒，幸好你當日去了素問堂……”

好險好險！

楚明鳶淺淺一笑：“我當時也是想著，不能讓沈大材這等險小人壞了侯府的名聲，就報了。”

“還特意請何老太醫義診半月，給病患施藥，也是希為侯府積德。”

聽娓娓道來，族長、族老們連連點頭，看的眼神愈發慈了：幸好這丫頭比爹、叔都靠譜！

連太夫人也有幾分驚懼與后怕，理智澆熄了心火。

不得不承認，楚明鳶當日的置最是妥當，至讓侯府與沈大材撇清了關系，讓鎮南王不至于記恨上侯府。

族長現在覺得那些賬也不必再算了。

誰是忠，誰是，一目了然。

族長毅然道：“楚勉之，你貪了你侄子侄十萬兩紋銀，還杖打長兄，錯上加錯，不得不罰。”

“伯父，我冤枉啊，這十萬兩……”楚勉之要為自己喊冤，想說他只拿了區區兩萬兩而已。

卻被一旁的太夫人打斷了：“老二，你與你大哥都是我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事到如今，為娘也不能昧著良心給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