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顧宴朝的命令在,無論里面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能讓靠近。
沒過多久,那道小小的影從倉庫的側后門里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小家伙嗚咽一聲哭了出來,白凈的臉蛋灰撲撲的,兩道淚痕清晰可見,徑直沖向了顧裊的懷抱里:“媽咪!”
顧裊抱著他,檢查過發現他沒有傷,只是服看起來臟兮兮的,懸著的心卻只落下一半,呼吸仍在發抖。
“君凌,爸爸呢?”
“爹地還在里面...”
見又試圖要沖進去,旁的人再次抓住。
顧裊聲音哽咽,極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邵應,你讓我進去…”
想和他一起,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看著力掙扎的舉,男人線抿,手里毫沒松:“不行。”
火燒云懸掛在天邊,將湛藍的天空映得發紫。
僵持不下間,驚天地的炸聲響,突如其來,火海席卷囂著,連幾十米外依然能覺到那陣灼燒的溫度。
與此同時,天空也仿佛被撕開一道口子,傾盆大雨落下,卻沒完全澆滅不遠倉庫燃起的熊熊火焰。
所有變故僅僅發生在措不及防的一瞬間,顧裊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幕,濃煙滾滾,火映照在噙滿淚水的眸底。
雨水澆熄而落,打的眼睫,眼前的一切忽而迷蒙不清,旁的小人不停喚著,卻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雙眼失去焦距。
好似整個世界歸于平靜,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第50章
三個月后。
燕城,墓園。
冷風蕭瑟,卷起地上散落的枯葉。
人穿著一襲黑風,右手牽著孩子,長發被風吹得微微凌,遮擋住的神。
Simon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名字,扭過頭問顧裊:“媽咪,這就是外公嗎?”
“對。”
顧裊輕聲回答他,將手里的鮮花放在墓碑前。
的神平靜,凝視著那塊冰冷的墓碑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君凌已經搞懂了父母之間所有的故事。
在媽咪還很小的時候,外公就去世了,后來媽咪就和爹地在一起生活,分開之后再相遇,然后就有了他。
外公的離世和爹地有關,當時媽咪無法接這件事,所以在懷著他的時候很痛苦,為了生他差點賠上自己的生命。爹地為了媽咪能平安,不得已之下,選擇了讓離開。
他不是媽咪迫不得已才生下來的,他是父母的結晶,在他們的期待中降臨在這個世界。
只是大多數時候,相和相守沒有那麼容易,命運總是在給他們設置不同的難題,才讓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分離。
這些都是沁月阿姨告訴他的。
那天在被炸毀的倉庫里,爹地最后和他說的話是,不要讓媽咪掉眼淚。
所以他也要忍著不哭,如果他哭了,媽咪也會哭的。
家里現在只有他一個男子漢,他要負擔起保護媽咪的責任。
后響起一陣腳步聲,轉過頭,是一個留著胡子的漢大叔,腳似乎有些一瘸一拐,在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來。
對方在不遠停下來,端詳著他的臉,忽而笑了笑:“都長這麼大了。”
Simon茫然地看著他,一旁的顧裊愣怔片刻,認出了眼前的男人:“陳警?”
不多時,Simon被送到車上,隔著車玻璃看著不遠的兩個人。
他們沒有說太久的話,很快,媽咪就回來了。
可人的眼睛很紅很紅,像是哭過了。
從那件事發生之后,都沒有在他面前哭過。
但他知道,媽咪只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哭,在他面前是總是溫笑著的,因為不想讓他擔心。
他擔憂地牽住人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傷痕,破壞了原本的麗。
那是兩個月前,顧裊去加沙地帶參與救援行留下來的。在危險的戰火里救下了一個孩子,自己卻被炸碎片劃傷。
“媽咪,我們要去哪里?”
顧裊回過神來,晦復雜的目著眼前這張和他相似的小臉,出手了,聲音里不覺哽咽。
“回家,我們去找爸爸。”
-
紐約。
私人療養院,病房里靜謐安然,只有一旁的檢測儀發出的輕微聲響。
護士拔下男人手背上的營養針,想用巾為他拭,門口就傳來響聲。
沒想到顧裊會回來的這麼快,護士有些驚訝,停下手里的作:太太。”
顧裊沖溫和笑了笑,接過手中的巾:“我來吧。”
三個月前,他為了換回Simon只走進那間倉庫,所有人對里面發生的況毫不知。
直至炸突然發生后,警察在距離附近不遠點位置發現了男人,他不知怎麼做到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逃了出來。
可即便如此,雖然保住了命,因為炸藥的威力太大,他依然到波及,腦部傷昏迷至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他多挑剔,從來不喜歡陌生人他的,上次他傷時陪他住院就發覺了。
他昏迷不醒的這些天以來,一直都是給他清洗,按,防止因為長期昏迷導致的萎,幫他刮去新長出來的胡茬。
一開始或許還有些生疏,后面就越來越嫻。
每天念一些金融類的新聞給他聽,有時候念的煩了,就從君凌的書包里隨便挑一本小學讀。
念著念著,忽然停了下來,把手中的書擱在一旁的床頭柜上。
看著他的臉龐比之前更瘦削了,五頁顯得更加深邃,烏黑眼睫閉,和睡著時別無二致。
心臟依然作痛,顧裊將頭輕輕靠在他的前,不偏
不倚,剛好是他紋的那位置。
聽著他微弱但依然存在著的心跳聲,輕聲喃喃。
“怎麼還不醒過來….”
想起陳煒說的話,渾的仿佛被攪碎了,心臟被掰幾瓣,分不清究竟哪里在發疼。
原來,這就是真相。
他檢舉秦海生,和警察聯手,不是為了自保,是為了。
為了瞞那些當初足以擊垮的,骯臟丑陋的,寧愿被憎恨,六年的時間,他也從沒想過告訴一切。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竭盡所能地護著。
充滿謊言和背叛的人生里,到過最多的,都是來自于他。
和恨,甜噬骨,所有心痛如絞,都是他給的。
他的妥協,改變,一直都看在眼里。
可明明已經鼓起勇氣不再怯懦,上天又用這種方式和開玩笑。
顧裊呼吸抖著,握住男人修長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溫的目落在他的臉龐。
“有件事,我一直都沒告訴你。”
的第一次親吻,是和他。
他忘了,可始終記得。
他整天到吃別人的醋,可明明從十三歲時遇到他開始,就只過他一個人。
當年于啟齒,這麼多年,也沒有喜歡過別人。
曾經不見他的那麼長時間里,好像都不如這三個月來得難熬,每個夜晚似乎都格外漫長。
日日夜夜地守著,卻怎麼也等不到他,就像走在一條漆黑的隧道里,無論如何也看不到盡頭。
那些年不在的日子里,他是不是也是同樣的?
現在都明白了。
的嗓音低繾綣,每個字都似人間的低喃,百轉千回:“阿朝。”
“我不怪你了。”
其實,從沒怪過他什麼。
你醒過來,好不好?
那天救下了陌生的孩子,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老天看得見,想用這件事來換,換他平安,醒過來。
輕吻了一下男人的角,“你再不醒來,我就帶著君凌改嫁。”
這話是騙他的。
這一次,不逃跑,會一直守在他邊。
第二天清晨,從病床的隙里照進來,顧裊猛然從睡夢中醒來,張去看,可床上的人依然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剛燃起的那點希再度化了失,鋪天蓋地將吞噬。
顧裊獨自一人回了北城大學,這是在這里任職的最后一堂課。在這之前,已經快一年沒有回來上課,偌大的階梯教室里,座無虛席。
講的容是關于病態人格與馬基雅維利主義人格,人用溫沉靜的聲音娓娓道來,回在每個角落里,原本枯燥無味的知識變得不那麼乏味。臺下坐著的學生們也聽得神,目跟隨講臺上的那道影。
臨近尾聲,自由提問環節。
后排一個學生高舉起手,提高音量:“老師,您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是因為您丈夫嗎?”
那個只會出現在經濟金融課堂里,近乎傳奇一般的名字,遭遇了那樣的事故,有可能這輩子都再也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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