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看出的疑慮，笑道：“聽過西北軍麼？”

齊蘭點點頭：“大齊最厲害的軍隊。”

陸離出腰間帶“天”字的銀腰牌，給看了一眼，又偏頭瞥了眼嚴彧：“那位，西北軍的帥，這沒人敢冒充吧？說吧！”

齊蘭順著他的視線過去，撞進嚴彧那雙幽深的眸里。

垂下頭，紅著臉低低道：“這伙賊人原本便是瓏山一霸，瓏山在三縣界，離浚縣更近些。為首的喚作黑山豹

，他們他豹爺。往常他們只占山封路，劫掠過往富商。今年了重災，日子過不下去，許多人隨他們上了山，也包括我大哥。后來朝廷派了皇子來賑災，我大哥和那些不得已落草的人又下了山。可是后來他們又將人抓回去，拉起隊伍劫了浚縣倉，還殺了許多人，我大哥便是在混中為護我被殺的。”

“災不是平復了麼？何至于劫倉？”

“災確已平復，大哥曾說黑山豹那寨子里錢糧無數，便是最艱難時日也不見缺食，不曉得他們為何要挑釁府，濫殺無辜？出事后州府派了兵圍剿，可剿不掉，反倒死了一些兵，聽說那位領頭的爺已被撤職了。”

陸離邪邪一笑：“他娘的，什麼鳥匪這麼難打，老子倒想瞧瞧！”

背后傳來嚴彧冷冷的聲音：“烏合之眾有何難打的？只怕那寨子里不只有山匪，亦或是他們并沒想真的打掉它！”

“爺的意思是，這背后有人在謀局？”

“我來時陛下曾說，朝中已經有人為此上書，參當時賑災的員只知沽名釣譽，不謀全局，若當時肅清賊匪，何至于又起眼下禍端？明著是參賑災員，可誰知是不是沖著瑞王去的？他這賢王的名頭，看來也戴不安穩！”

他原本建議陛下，隨便派個人來剿了便是，可陛下說朝中勢力盤錯節，一時較難探查是誰在背后攪弄風云，這個隨便派的人，又是否與當事人有牽連，弄不好越裹越。此等民拖得越久，越會引發和不安，還是快刀斬麻得好。

又說嚴彧你勢力單純，又很閑，便辛苦一趟吧！末了還加了一句，當然，朕主要是想把這功勞留給你！嚴彧抹了把臉，嘆了口氣，只能謝陛下看得起。

次日天黑時，浚縣縣令盧德海接到通報，說是朝廷派的西北嚴將軍到了。他一溜小跑著來迎，原以為將軍威風赫赫，必是帶了大隊人馬，結果卻見縣衙門口冷清清站了個玄袍年輕人，跟著個半大孩子，再無旁人。

嚴彧打量眼前這略顯富態的中年縣令，他一臉意外，還左右看了看，卻沒開口迎他。嚴彧一笑道：“怎麼，本將不像欽差？”

盧德海這才把目聚焦到這年輕人臉上，太年輕了！雖眉眼犀利，也很難想象這是那個在西北叱咤風云的修羅鬼將，他為何不是橫眉吊目、濃須虬髯？及至嚴彧拿出了諭旨，他才反應過來，慌忙往里迎，又著人去請圍山的縣尉。

嚴彧大喇喇進衙，盧德海瞧著跟在他后的半大孩子，雖穿了件男人衫，可看那白凈面龐卻是個姑娘，遂小心翼翼道：“這位是？”

“路上撿的，你先安排住下，我留有用！”

有用？盧德海又看了眼那姑娘，瞧見竟紅了臉。他一笑道：“下明白，定妥善安排！”

是夜，嚴彧跟眾人議完剿匪之事，回房不久便有婢子送來宵夜，他正挲著手里荷包走思，便聽個弱弱的聲音道：“大人辛勞一晚，用些湯吧。”

這聲音有些耳，抬眸，便見個紅子侍立跟前，細看竟是齊蘭。

顯然是刻意梳洗打扮過，似是用了脂，雙紅艷艷的，再不是初見時的淡無，頭發也梳的一不茍，還別了一支發釵，也不知是打哪兒弄來的。見他看過來，又快速低下頭，有些無措地絞著手中帕子，怯怯道：“大人，我……”

連自己也不知想表達什麼。

嚴彧忽的一笑。

這笑聲極輕，可聽見了，小心翼翼地抬頭，便撞見燈下玉面將軍那副昳麗俊，臉上不由地更紅，又把頭垂了下去。

他問道：“誰給你收拾這樣的？”

齊蘭聽不出他是喜是怒，遲疑了一下，低低答道：“他們……他們要我……服侍好大人……”

最后幾個字燙一般，幾不可聞。

“你了？”

“不，沒有人我！”

“嗯，你替我去給盧德海傳個話，傳完便歇著去吧，我這里不需要人伺候。”

“啊？”齊蘭有些意外，似還有些什麼莫名的緒，頓了頓才道：“好的，大人要傳什麼？”

“你告訴他，他把心思用在剿匪上！去吧。”

齊蘭一時臉更燒，再也不敢抬頭，應了聲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嚴彧嘆了口氣，著手里群青的荷包，自言自語道：“你又欠我一回，我先給你記著，回去可是要討回來的！”

京中梅府，手握玉葫蘆輾轉反側的梅爻，忽的打了個噴嚏，鼻子，頗覺委屈地嘆道：“便這麼不打招呼地走了，我可給你掐著日子呢，等回來我可要加倍罰你！”

第72章

燈火瑩瑩,清夜漫長。

浮玉燃起一爐鵝梨香，在滿室清芬中，一件件卸去珠花、發釵、耳鐺,褪去華裳。以往這些事,自有手巧的婢子悉心伺候，從前稀松平常之事，如今做來盡是唏噓。著銅鏡中人，依然是那副甜貴容,只一雙眸子,再不似從前靈純凈。

在大獄中已死過一遭。

出獄后知曉要樂籍，一風骨將遭萬人磋磨,本一了百了去見爹娘,卻又被人救下。之后見到了多年未見的錦舒，驚訝于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嬤嬤,如今竟是風塵。

錦娘告訴,死是最容易的事,殉主是忠,只需一頭死即可,活著報不貲之恩卻需咬碎牙齒,是為義。

聽錦娘的話,忘掉所有富貴尊嚴，忍著心不適,學那些風月本事。在某些時刻,覺自己只是毫無靈魂的軀殼，唯有一執念撐著，為的爹娘，為袁家清白。

袁月仙已死,這行走的，浮玉，提醒著卑塵埃的份。

可猶記得文山郡主喊的那聲“袁小姐”。

為此也曾閃過一容和不忍，可隨即又釋然，誰又可憐過？命運從未因無辜而放過，的仁善太過奢侈。

又覺這世間幾無純善之人，越是冠楚楚，越是不堪細看。李晟如此，收買的李如此，便是那個看似云淡風輕、置事外的李茂，在稍稍給他了些線索之后，也會不念手足地去踩上一腳！

一道搖搖晃晃的影晃了進來，李晟一吉服未褪，喝了酒，踉蹌著靠在了門框上，紅著眼睛，口齒不清地喊：“郡主，我來尋你了！房花燭夜，人生四大喜，哈哈哈……”

浮玉連忙迎過去，扶他坐下，安道：“殿下怎的喝這樣？”

“本王高興，大婚之喜……撞白煞，郡主失蹤，馬侍忠，錢玉樓……都好樣的！不許本王出府……與本王無關！為何不予本王解釋？為何不讓我解釋！”

“殿下醉了！您今夜不該來我這里……”

“那該去哪兒？找李姌麼，本王不去！本王只要你……”

他說著一把將浮玉拉懷中，一聲驚呼未出口，混著酒氣的吻已經下來！他似帶著怨，帶著恨，諸多無釋放的緒，盡數隨著他的狠厲親吻和磋磨落在上。

被他發瘋的模樣駭到，越是躲避越引來他兇猛侵襲！“呲啦”一聲，單薄的中被生生撕開，人被到桌上，撞碎一只茶盞，碎片劃破的后背，可他不知，只發狂野般撕咬，忍不住哭求，急之下喊道：“藥，我去拿藥！”

李晟的作戛然而止，在上重重息，似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仍是不行。

浮玉輕輕推起他，扶他坐好，探手了把后背，有。深吸口氣，忍著心中恨意哄道：“殿下稍坐，我去去便來。”

給李晟喂了醒酒藥，他頹然地喝完，轉放碗的功夫，他忽地抱住，似小孩子般嗚嗚哭了起來。

浮玉其實很不耐他這瘋癲模樣，可又無法不理他，只能任他抱在自己腰上，哭好再說。

李晟其實也并未哭幾聲，只好似貪上氣息般賴著，再開口聲音雖依舊頹廢，表述卻清楚了許多，可見酒這東西，多數時候只是個放縱借口。

他喃喃道：“浮玉，你恨我麼？”

見不答，又道：“一定是恨的，連我自己都恨自己！我明明占盡優勢，中宮嫡出，最先封王，朝中多半歸附，又有祖父庇佑，可如今祖父亡故，三王并立，老九虎視眈眈，一些黨附之臣開始呈騎墻之勢，眼下又出這等丑事，一手好牌被我打得稀爛……”

浮玉閉了眼，頗覺這話招恨。

他絮絮地：“葉氏之事，確然是我對不住，可馬侍忠和錢玉樓綁架文山郡主，實非我的授意。我今日遭此種種，定是老九在背后攪弄，搬倒我，便再無人有資格與其爭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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