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識琴聲 阿棠兩眼發直，只覺天都要塌了……

晏元昭與沈氏和離之事, 迅速傳揚出去。

神的沈氏久臥床榻，一朝病好後和離道，又偏巧趕上晏元昭外室進府的時機, 不人心裏泛起了嘀咕，猜想其中恐怕有些聯系。

然而晏元昭面上一派坦, 沈家也平平靜靜, 沈氏從頭到尾不行蹤，衆人的議論便如石水, 只冒出來點兒聲，就旋即沉底平息了。

倒是鐘京有些高門為自家兒盯上了晏相續弦的位子, 央著和長公主母子說得上話的命婦居中做。

無一例外，全上了釘子。

他們心道, 聽說晏相當初娶妻時，千挑萬選才相中了沈氏, 結果娶回來是個病的, 莫非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對待續弦才更加慎重。

于是耐著子等下去, 不管怎樣，晏相年紀輕輕, 膝下也無子嗣, 總是要續娶的。

可等著等著, 卻等來了晏相將外室扶正的消息。

衆人驚掉了下, 堂堂宰執, 擡一個無父無母無門第的孤做正妻, 豈不天下之大稽？一時間，批他離經叛道、蔑視禮法的聲音甚囂塵上，還有史上了折子彈劾, 新帝看過折子，來自家外甥叱了幾句了事。

有那上了年紀的人，想起當年長公主追求駙馬的事，若有所思，以前都道是晏相克己複禮，上不帶一點公主霸道驕縱的影子，現在看來，母子倆在婚事上的任妄為，可不是一脈相承麽？

外界議如沸，公主府卻是歲月靜好。

三月春和景明，楊柳如煙，晏相夫婦與長公主、陸子堯齊聚府軒亭。軒中置著一張桐木七弦琴，琴上了年頭，一眼名貴不凡，隨著晏元昭的撥弄調試發出一聲又一聲的低鳴。

晏元昭自父親故後將琴束之高閣，多年過去，長公主神漸平穩，不再抗拒琴聲。阿棠有心想見識一下小晏郎君琴的風采，哄得他松口把琴搬了出來。而在座的兩位長輩，卻是借琴音，懷念故人。

晏元昭挽了袖，清心靜念，修長手指上琴弦。

悠悠的琴聲從指下出來，不是渾厚寬廣的路子，而是空靈清亮的，好似山澗裏的泉水，溫地流淌過耳。

晏郎君不茍言笑，沉穩持重，琴聲卻輕盈。

他琴的手自在悠游，拔的腰像鶴一樣漂亮，春落在他鬢旁，姿容無雙。

阿棠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一心不能二用，欣賞人就沒法分神聽曲兒，聽了曲兒就顧不上看人，頗為苦惱。

一曲終了，長公主貌傷神悴，陸子堯也有些悵然，兩人都沒說話。

只有阿棠積極捧場，“夫君這支《碧落白雲曲》彈得真好，盡得曲中飄渺意，聽著好像漫步在雲間似的。”

晏元昭頭微歪，“你怎知道這首曲名喚碧落白雲？”

“你忘啦，我阿娘是琴師，我識得的琴曲可不。”阿棠理所當然道。

“可是《碧落白雲曲》乃是玉溪先生晚年所作，所傳者僅兩位弟子，聽過的人寥寥無幾。”陸子堯回過神，疑道，“你怎可能聽過呢？”

“真的？”阿棠懵了，“我阿娘就會彈啊。”

陸子堯和長公主臉一變。

“令堂是認識阿微，還是認識翊鈞？”陸子堯奇道，“竟如此有緣分，甚至你面容還尤其肖似阿微......”

晏元昭豁然明白，陸子堯先前提過的與阿棠相像的紅知己，原來就是父親的師姐秦微。

“阿棠，和父親同門學琴之人姓秦名微，乃故秦相的兒。”他道。

阿棠點頭，“我聽永安公主提過，原來姓秦啊。”

怪道公主當時沒有介紹家門，秦家巨貪，臭名昭著，被抄家後百姓人人好，秦微的境想必很尷尬。

晏元昭心念一轉，約冒出一個猜想。

“你母親遭難失憶，流落江南，你又和秦微娘子長得像。”他直言道，“會不會令堂就是這位秦娘子？”

此問一出，在場幾人都是一愣。

阿棠道：“不是已故了嗎？”

“于泰康十五年投水，卻一直沒有找到首。”晏元昭道。

“泰康十五年......”阿棠沉道，“我就是這一年出生的。這一年春天的時候，阿娘被人在河灘上發現救起，失掉了記憶，從北方流浪到了南方。這麽說，我阿娘確實很有可能是這位秦娘子。”

陸子堯從席上站起，沖到阿棠面前，“令堂真是阿微？失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

“陸先生，先別急。”晏元昭看向阿棠，“我再彈幾曲，你聽一聽，看看識不識得。”

阿棠輕輕點頭。

晏元昭信手彈了幾支琴曲片段。

《玉笙》、《寒廬》、《兼濟》、《濯纓曲》……阿棠一曲一曲給出了名字。

晏元昭停止彈奏，表複雜，“這些都是玉溪先生所作，比《碧落白雲》還要更不常見。”

“我阿娘全部彈給我聽過……”阿棠怔怔道，“確實曾在山上學琴，說過，學琴的山上有一片棠樹林，花開時特別，我的名字就來源于此。”

“是阿微，就是！”陸子堯大聲道，“這是夷山的棠樹林沒錯，阿棠，你是阿微的兒啊！”

阿棠素知阿娘出不普通，但份特殊至此，還是令無比震驚。

下意識地去看晏元昭。

晏元昭把的手攏在掌心，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長公主幽幽道：“我就知道秦微不會那麽輕易地死在河裏。你是的兒，真奇妙。”

“阿棠，你快說說，阿微記憶恢複沒有？這些年過得怎麽樣，現在又在哪裏？”

陸子堯疾聲問完，忽然想起阿棠說過自己一人漂泊江湖，那秦微豈非……

果然聽到阿棠答：“陸先生，我阿娘在十六年前就去世了。記憶恢複了很多，但不願和我提起的過去，我也不能確定有沒有都想起來。”

“……怎麽去世的？”陸子堯聲問。

阿棠沉默一瞬，而後道：“病故。”

陸子堯黯了眉眼，“罷了，還好留有一條脈在世上。你……你的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對阿微好不好？”

“我沒有父親。”阿棠對著陸子堯道，“阿娘是懷著我被人救起的，在投水時就有孕了，只是當時不知道。陸先生，我阿娘為何要投水，我父親又是誰，您知道嗎？”

聞言，陸子堯剎那間如挨一重擊，面痛苦，頹然坐下。

阿棠看他神有變，眼兒一眨，“陸先生，該不會您是我父親吧？”

陸子堯苦笑，“我沒有這個福分。”

他求救般地看向臉同樣不好的長公主，“長公主，您怎麽看？”

長公主深深蹙眉，“我們想的答案一樣，不是嗎？以秦微的子，恐怕不會再有旁人了。”

“阿棠，你轉過臉來，我看看你。”長公主命令道。

阿棠從所言。

長公主的一雙眸好似一把刀，將面上五仔仔細細剖開檢視了一番。

阿棠眼見著臉上冒出怒火。

片刻後，長公主移開眼，恨恨地向旁啐了一口。

不會是……

阿棠心裏陡然又蹦出一個猜測。

秦微和駙馬為師姐弟，同門學琴必然誼深厚，而長公主明顯不太喜歡秦微，現在反應又這麽激烈，該不會，該不會父親是晏駙馬吧！

阿棠兩眼發直，只覺天都要塌了。

晏元昭道：“母親是發現什麽了？阿棠父親我可認識？”

“你別問了。”阿棠苦道，“我不想知道父親是誰了，母親肯定還有一些關于父親的記憶，但從來沒提過。不想我知道！”

把晏元昭的手往他懷裏一摔，聲音竟帶上了一點哭腔。

晏元昭忙安，“阿棠，你別急，我不問就是了。”

阿棠看他茫然的樣子，心道他還傻傻地半點沒猜到呢，又委屈又害怕，越想越絕，傾就要往他懷裏鑽。

晏元昭實在擔心，也顧不得還有長輩在場，摟了到懷裏，給暖意。

阿棠甫進他懷，又想起什麽，擡起頭來認真瞧了晏元昭的臉。五和的沒一像，怎麽看倆人都不似兄妹。

在心上的大石輕快了一大截。

瞎擔心。

舒出口氣。

那邊長公主也終于從緒裏拔出來，淡淡道：“我大致能猜得出你父親是誰，此人我們都認識。如果真的是他，我想你母親也確實不願意告訴你。”

“因為你母親當時投水，就是因為他！他辜負了你母親的意，不肯接進府，你母親心高氣傲，憤而投水自盡。”

陸子堯嘆了口氣，走遠幾步，不肯再聽了。

“所以我父親是個負心漢。”阿棠咬牙道，“我也一直這麽猜。”

“可您說我認識他……”阿棠努力回憶，“我見過的鐘京人實在有限，符合年紀的就更了。”

長公主搖搖頭，眼含一悲涼，“此人便是沈執，你曾喊過他幾聲父親。”

阿棠瞪大眼睛，失聲道：“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