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九十歲這年，去世了。

過去幾年里，的病愈發嚴重了。

大部分時候都是認不清人的，時間上也有錯。

有時候一大早就背著書包要去上學，有時候晚上不睡覺滿房間找孩子……

但池裴總是耐心地陪著鬧，陪著玩。

他不覺得辛苦，如果沒有，他會覺得人生很無趣。

他很謝葉輕，從他年輕想要墮落時就一直陪在他邊，直到現在。

已經滿頭白發，可他依舊覺得日子很有奔頭。

他要惦記給葉輕做上班時的便當，還要記得幫整理第二天上課要用的書本。

每一項都讓他覺得，活著真好。

葉輕過完九十歲生日后的某一天，早早醒來。

坐起，環顧四周，又偏頭看看旁邊的黃老頭。

眼眶潤。

俯在他上落下一吻。

接著起床下樓。

池裴醒來，邊沒有人，連忙穿服起。

終于在廚房找到了。

“輕輕，今天想帶什麼去上班？”池裴走進來，接過保姆手中的圍，“給你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葉輕形一頓，轉頭，不知何時眼淚已經落下。

笑著說：“阿池，這些年辛苦你了啊，我給你做蛋羹。”

池裴愣在原地，他鼻子一酸，心里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走過去，將人抱在懷里。

“輕輕。”

“對不起啊，阿池。”葉輕哽咽著。

“別說這個。”池裴下想哭的，“出去，我給你做飯，廚房是我的地盤。”

葉輕最后也沒出去，站在廚房看他忙活，想要把他的影印在心里。

早餐很盛，都是葉輕吃的。

起，去酒柜拿來一瓶紅酒，兩支酒杯。

“大早上喝酒？你是氣了，葉輕輕。”池裴調侃。

葉輕微笑著滿上酒，舉杯，“阿池，我可能要走了，我只是很舍不得你，想跟你告個別。”

池裴一怔，隨即紅了眼眶。

他一言不發，怕自己開口就會哭出來。

舉杯、杯、喝下那杯只剩下苦的酒。

葉輕走到他邊，環抱住他的頭，“要不讓我也看看你的小舌頭。”

池裴低笑出聲，“你想得。”

一頓早餐，兩人都默契地放慢進餐速度，閑聊的都是孩子們的事。

葉輕，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時間差不多了。

“阿池，陪我到院子里看看花吧，你給我種的櫻桃樹開花了嗎？”

“開的正好，昨天才帶你去看過，”池裴讓傭人拿來一條毯子，“走吧，老婆。”

櫻桃樹下，一把長椅。

葉輕裹著毯子靠在池裴懷里。

“阿池，其實我們活的久了。”

“嗯。”

“阿池，你很帥。”

“我知道。”

“你不知道，其實我在走廊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心跳的很快，但我不懂，我以為是害怕，現在想想，我對你是一見鐘。”

“我知道了。”池裴說。

葉輕漸漸沒了聲音，靠在池裴懷里溫逐漸下降。

池裴仰頭看看樹上的花，緩緩開口，聲音低啞，像是在說話，“輕輕，你走慢一點，等等我。”

孩子們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葉輕已經去了。

被池裴代過不許大聲哭的他們全都在小聲啜泣。

唯獨程序言。

他跪在葉輕面前嚎啕大哭，“外婆！您看看我的小舌頭吧！”

池裴難得沒有踹他。

直了一輩子的脊背，在葉輕去后，也看著彎了些。

孩子們有錢有權有地位，家里老太太去世，后事辦的很大。

池裴不用做什麼，只是默默收拾著的。

“爺爺。”池清歡紅著眼睛，懷抱著一個大紙盒，“這是我在雜房收拾出來的，好像是的東西，您看看嗎？”

池裴反應慢了些，他盯著那個盒子，記憶被拉回到幾十年前。

這是當年還在五環邊那個公寓里住著時的東西。

那年他讓程度去把房頂砸水，還很張地抱著這個盒子，后來他也忘了去看，里面到底是什麼。

沒想到還在。

池清歡幫爺爺打開，里面是三件男士的。

從第一件歪歪扭扭的，到最后一件勉強能看得過去的。

一看就是手工織的。

誰織的，給誰的。

好像不難猜。

池裴雙手微微抖，著一件件，眼睛漸漸潤。

這是的輕輕在他們分開那三年里，親手給自己織的。

“爺爺。”池清歡眼淚也跟著掉。

池裴擺擺手，“你出去吧，讓爺爺自己待會兒。”

池裴心里提著一口氣，一直撐到葉輕喪禮辦完。

曾說過，不想他走在前面，不想獨自一人面對這些。

他答應了。

現在他做到了。

說，要跟他一起活到九十歲。

他也做到了。

這一生，他只有那三年是最憾的。

因為他，讓度過了那暗無天日的時。

他用一生賠給了。

也不能這麼說，是用自己的一生治愈了他。

如果沒有，池裴這輩子都不會兒孫滿堂。

他更不會會到家庭的溫暖。

現在，去了，他也沒必要留下了。

在葉輕喪禮結束的第二天，池裴也跟著去了。

程序言來房間外公吃早餐，發現他的外公穿著外婆年輕時親手給他織的，懷抱著兩個翻新了好幾次的藍絨兔子，靜靜地躺在床上。

永遠的睡了過去。

在池裴彌留之際，他看到十六歲的葉輕，白襯藍子，扎著高馬尾，懷抱著一只發順的小白狗兒，朝他甜甜地笑著。

“阿池，我來接你了。”

池裴角緩緩勾起，他起，朝走去。

“輕輕，我來了。”

將人狠狠地抱進懷里，他閉上眼，的溫。

幾天沒見，真的好想好想。

這是兩人婚后，分開時間最長的一次。

現在好了，他們兩個人以后再也不用分開了。

“阿池，你起來，你到三十六了。”葉輕笑著推開他，說：“你知道嗎？三十六給咱倆選了一個特別好的地段，咱倆蓋個小房子，然后再種好多好多花。行不行？”

池裴一直帶著笑，“都聽你的。”

這一生，怎麼不算圓滿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