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天氣沉。

殿線不甚明亮，佛龕前的銅爐里焚著香，青煙縹緲，檀香環繞。

燃一炷香，

佛前裊裊升騰的青煙皆是眾生心底最虔誠的期。

祁景琛跪于團之上。

將佛珠湊近。

一沉香獨有的香味混合著大殿的檀香在鼻尖流轉。

方丈沉聲問道：

“施主，這上面的經文你可悉？”

不過方寸之大的十八粒佛珠上，纂刻著佛家經文，祁景琛一直以為這手串本就如此，從沒有留意過。

但此時認真一看。

卻發現這上面的字似乎是純手工篆刻。

因為不像機工那樣工整呆板。

帶著明顯的個人風格。

除了經文之外，在中間那顆三通上，竟刻有一個“祁”字…

祁景琛微微睜大眼，抬頭看了一眼方丈。

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想涌上心頭。

方丈嘆了口氣。

道：

“方才在院中，我在看到施主你手上這個手串的第一時間便認出了它，因為它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

“那是三年前的十二月初，天氣也如今日這般沉……”

方丈說著拿起供桌上一長針，將蓮花燈里的燈芯挑亮了些，“我那小徒弟神匆匆跑來告訴我，說有一施主一步三叩從山腳下跪拜上來，那子額頭已經紅腫滲，他勸說不住，又怕出了人命，我趕去看看。”

祁景琛心臟一。

右手攥著佛珠。

“后來呢？”

“后來……”

方丈看祁景琛面如土的模樣，手捻著佛珠不忍地說。

“后來那姑娘在殿前跪哭不止，遙遙的看著殿前兩棵銀杏樹一會笑一會哭，我見面善，也算是與有緣，便贈了一串佛珠。”

“便是你手上握著這串。”

“找小沙彌要來刻刀，就跪在你面前這張團上，從黃昏到日出，日出又至黃昏，足足兩天兩日，才將每一顆佛珠上都刻滿了經文和你的名字。”

“說…”

“若是真心相求，佛祖一定能看見。”

“你也……一定能看見……”

祁景琛眼尾猩紅。

十二月初…

祁景琛癡笑了兩聲。

方丈所說的時間正是他生日前后，至于三年前，那時候在林姝媛巧妙的安排下，林家傳出了要和祁家聯姻的消息……

祁景琛自然是知道這回事的。

也是他默許的。

但因為想借林家之手擺簡子舒的糾纏。

所以并沒有對外澄清。

當時這個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和林姝媛好事將近。

這個手串…

就是在這個消息傳出來沒多久后，

他的生日宴會上收到的。

可…

祁景琛眉峰皺，

這手串他分明記得應該是裴澤送的，要不然就是鄭家那小子，又或者謝家那小子送的。

禮收得太多，

記不清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

絕對不會是簡子舒送的。

因為，

若是那時候的簡子舒送給他的，他扔掉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每日佩戴。

祁景琛想著連忙從包里拿出手機。

撥了出去。

‘嘟嘟’兩聲，那邊很快接起。

“阿琛，怎麼這會想著給我打電話？你好點了嗎？你是不是想通了？”

不等裴澤把話說完。

祁景琛開口打斷他。

“裴澤，我問你，我手上這串沉香佛珠手串是不是你送的？”

裴澤，“不是，是簡子舒。”

裴澤雖然頓了一下。

但說的坦然，沒有一猶豫。

祁景琛心里波濤翻涌，深吸了口氣，抑著緒開口，“那我為什麼記得應該是你送的？你特麼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澤想了想。

回憶道：

“也不是什麼復雜的事，

我記得之前好像是你生日吧，那段時間你和林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然后你又故意躲著，找不到你，自然就找上我。

希借我的手把生日禮送給你，還讓我別跟你說。

我一想，

這不是一個轉手的事嘛。

這麼簡單，

我就答應了。”

祁景琛，“那這麼久以來，你為什麼不說？”

裴澤，“就這麼一個小手串，平時經過你我手的禮沒有幾千件也有幾萬件了吧，那麼多價值連城東西看都不看甩在一邊。

說實話，

你要是不問我，我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了。

更何況，

我以為你后來知道了啊，你們不是都已經……”

祁景琛苦笑。

是啊…

他有什麼資格責怪別人。

他應該早就知道才對。

明明有那麼多次機會，明明給過自己機會…

見他不語。

裴澤以為他在生氣。

輕咳了兩聲說：

“你也別怪子舒，

因為知道當時若是用自己的名號送給你，你肯定不會要的，

我呢，本來是不想答應的，但看當時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指皮皮翻翻，細細的小口子都還在往外滲著，

所以實在是不忍心拒絕，

想著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你收下了反正也不會塊……

可誰知道……”

裴澤聲音越說越小。

“我把它給你后，你竟然直接就往手上一套，這一套還就套了三年多沒摘下來……”

祁景琛握著，指腹輕輕挲著上面的每一個刀痕。

心如刀絞。

那一刀一刀，

不似刻在佛珠上。

卻像…

刻在他心尖之上。

猶如凌遲。

祁景琛一丁點都不敢想，

簡子舒當年是怎樣苦苦跪在佛前，一邊流淚，一邊用刻刀一筆一劃在小小的圓珠上面刻著經文，刻著他的名字……

苦苦哀求佛祖。

只為只求自己能看一眼。

“哈哈哈---”

祁景琛笑得蒼涼。

這種心意，

或許有些人一輩子都等不到一次，可他卻把弄丟了…

祁景琛跪在團上。

哭得像個孩子。

怪不得…

怪不得當初簡子舒會一直盯著他手里的佛珠看，卻在聽到他說記不清是誰送的后，出那樣的笑來。

那一笑…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世間最凄涼不過是人非。

斯人音容猶在，

卻兩隔，不復相見。

方丈見他這副模樣。

不由嘆。

這兩人還真是軸到一塊了，

誰看到了，

不說是天生一對呢？

只可惜，

深緣淺，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