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啟程回盛京。

但行至山下，發現還飄著一場大雪，路面結了一層冰，只能緩兩日等冰融了再。

于是又回到了上山前住的山莊里。

祝箏一回去就像鳥進了籠，容衍看出的難耐，便提議去附近鎮子上的集市逛逛。

祝箏自然歡欣鼓舞地答應了。

鎮子離山莊不遠，住著近百戶人，洋洋灑灑的雪花飄著，冰天雪地里卻是一片紅紅火火。

一條不寬的街上滿了人，到掛著花燈，各式各樣的攤位前聚滿了人，熙熙攘攘，雪落不到地上便化了個干凈。

容衍一下馬車便自然地手牽住了祝箏，祝箏本想掙開，卻發現他的手很涼，善心大發地一同揣進了的暖袖里。

街口的攤位邊站著個賣糖畫的小伙子，見兩位打扮富麗的客，大聲招呼，“公子！姑娘！買幅糖畫吧。”

祝箏被他稀奇的北疆口音吸引，停住了步子。以前早就遠遠看過糖畫攤子，一直很想嘗嘗。

面前突然冒出的姑娘端的是一等一的姿容樣貌，仰著一張俏麗的臉瀏覽畫樣，糖畫小哥從沒在鎮子上見過這樣的姑娘，一時看呆了眼。

一旁清俊的公子走近，不聲地隔開了他的視線。

糖畫小哥這才發現原來兩人手牽著手，公子瞧著姑娘的眼神仿佛能化出水來。

他為自己的失態尷尬不已，還是做生意重要，忙迭聲補救道，“公子和夫人意綿長，不如挑個鴛鴦吧。”

攤子前站了不人，祝箏在幾十個龍蛇虎豹，花鳥魚蟲中挑花了眼，并未留意糖畫小哥在招呼哪個。

容衍瞧了一眼那一對兒鴛鴦，相依相偎靠在一起，低頭問祝箏，“想要哪個？”

祝箏指尖巡回了幾圈，最后在中間定住，“要這個大象！”

大象這麼大，吃起來一定很過癮。

祝箏選完，又轉頭問容衍，“你呢？選好了麼？”

容衍淡笑，“和你一樣就好。”

夫妻一道買大象的可不多見，糖畫小哥言又止，見公子隨手放了個金錁子在臺上，立馬閉上了起鍋燒糖。

祝箏一邊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小哥忙活，一邊打聽道，“今天怎麼這麼熱鬧啊？”

小哥指了指自己攤位后面著的春聯，“過年能不熱鬧嗎，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都置辦年貨呢。”

祝箏震驚了，“過年？今天是除夕？”

“對啊。”糖畫小哥應了一聲，心疑道竟有人不知道要過年了，他抬頭再細瞧了兩位眼生的客，氣度出塵不似凡間客，不知歲月不是紅塵人，難道是天上下來的仙子不……

等兩只大象做好遞過來時，糖畫小哥把金錁子也一并遞還了過來，神鄭重又虔誠道，“這兩只大象送仙子，求仙子保佑，小的周鵬，人周陳氏，兩個娃娃一個周平一個周安。”

祝箏懵了一懵，雖然沒太聽明白他招攬生意的恭維話為什麼帶了全家，但還是堅持付了錢。

拿起糖畫對天細細端詳了一番，兩只大象栩栩如生，孔武有力，就是不知為何姿勢有些古古怪怪的纏纏綿綿，兩只鼻子還互相勾連在一起。

這怎麼吃？

祝箏毫不留地咔嚓掰斷，遞給容衍一只兩個鼻子的大象，自己留了個沒鼻子的。

容衍著竹簽愣了愣，在祝箏張口之前截住了，又將兩個調換了過來。

祝箏沒再推讓，一口咬掉了多出來的半截鼻子。原來糖畫看著好看，實則甜的膩人，不如容衍隨帶的糖球好吃。

祝箏一邊失地吃著，一邊與容衍閑聊道，“你知道要過年了嗎？”

容衍拿著帕子了祝箏臉上的糖漬，又牽住的手，“知道。”

那怎麼沒告訴，還答的這般不在意。

自從到了須山，祝箏對日子過到哪一天便昏了頭，也怪不得下山的時候師父一直在說，“非要在這個時候走嗎……”

舊歲將畢，久別盛京，從來沒離開家這麼長時間過，這是第一個沒跟姐姐一起過的除夕，不知道好不好……

“在想什麼？”容衍出聲，打斷了的愁緒。

又被淹沒回了嘈雜人之中，祝箏回神，無論如何思鄉切，眼下和一起的也只剩容衍了，便問了一句，“過年都應該置辦些什麼？”

容衍斂眉，“不清楚。”

祝府上一向是祖母當家，按這個道理，太傅府上又沒有旁人，也應該是容衍持著才對。

“你不知道嗎？”祝箏不由得意外，“以前呢？你的府上除夕都怎麼過的？”

容衍一派淡淡，“不過是個平常日子，天黑了再亮，沒什麼不同。”

怎麼會這樣……

祝箏一直以為，不會有人和他們家的新年過的一樣凄涼了……

祝府上已經很多年不準過新年，不準春聯，連張紅紙都不能見。除夕那夜，祖母一貫要求和姐姐在祠堂守靈，一疊一疊地燒紙錢給列祖列宗。

容衍瞧見祝箏臉失落，話鋒一頓，“你想置辦什麼？”

祝箏微微嘆氣，“我也不知道。”

“無妨。”容衍拂掉兜帽上的雪花，牽的手往里走，“別人買什麼我們買什麼，總歸都有用。”

回到山莊時，馬車載的滿滿當當，幾乎把集市上能看見的全買了個遍。

祝箏還特意買了一份《年俗通錄》，照著上面所說的菜式準備了一桌盛的年夜飯。

當然大部分都是容衍在準備，充當的還是個煽風點火的作用。

通錄上說，吃完年夜飯要守歲，兩人一邊圍爐煮茶，一邊下了幾局棋，局局都是祝箏贏。

自覺技不如人，看出這是容衍在讓，便不好意思再下，磨了盤墨陪著容衍寫起了對聯。

他字跡很好看，飄逸俊秀又不乏筋骨，祝箏來了興致想摹一摹，在摹人字跡上一向頗有心得，不用心就能有七分相似，用了心簡直以假真。

不過容衍到底是朝廷命，胡展示這樣偏門的才藝，可能會讓他夜不能眠，還是算了。

祝箏在書案上趴了一會兒，隨手出一張寫對聯的紅紙，照著書上的花樣起了剪刀。

容衍寫完停筆，端著燭臺靠過來，坐在一旁看著剪窗花。

燭火過雕花的燭臺籠在兩人上，暈出滿室暖。

祝箏每剪好一個缺胳膊的窗花就給容衍看，總能得到一兩句夸贊。

看來太傅大人確實沒怎麼過過新年，這麼不堪目的窗花也能夸上一句，真真是了閱歷。

再后面，祝箏就不記得自己又干了什麼了，只記得熬的哈欠連天，眼皮打架，馬上要合上……索就合上了。

等醒來時，已經回到了榻上。

祝箏不記得有沒有守到子時，連句新歲祝愿也沒說出口就睡著了。外面天微亮，一個鯉魚打坐起來，開窗戶看了一眼。

遠山俱靜，灰蒙蒙的天現出點藍。

雪停了。

祝箏三兩下穿好了裳，鬼鬼祟祟到了膳房，叮叮當當開始了昨晚盤算的計劃。

計劃實施的沒有想象中順利。

雖然不是個貨真價實的世家千金，但是千金的短也難免沾染幾項。

譬如不事庖廚……

煙熏火燎了一早上，祝箏著一鍋烏乎乎的面醬有些自暴自棄，正一籌莫展之中，一道悉的聲音在后響起。

“在做什麼？”